乌影离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全通史！

    思考须臾之后，他决定先暂时接受这个答案，顺着那声音想要说的故事继续往下探索。不管此人是谁，背后目的为何，既然藏身在藏书阁中，那目标必定是他无疑。

    虽惊诧无比，但转念一想，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如果真是老祖宗所为，的确没有比全通史更合适做牢笼的实物了。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随机应变。

    所谓全通史，那是几大箱子的古籍，新旧程度不一，以时间为序，不间断地记录五系天下的历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新。

    自他继承嫡主之位以来，并未更新现在的这段历史，大概是时候未到吧。

    “为何今日才出现？”他的确好奇，“是你的大限到了吗？”

    在一般的故事里，只有大限之日，那些被囚禁的妖魔鬼怪邪祟才有机会呼吸最后一口新鲜的空气。

    “是你打开了全通史。”归一说，“全通史一旦打开，我便能在全通史附近活动。”

    仅仅是打开，自然是不能释放任何生命！何况他根本没有实力可以破除老祖宗设下的牢笼。

    没有进入五系学堂学习，他对于各系的修炼一无所知，也无法猜测什么样的术数能将归一囚禁于书中。

    “封印你的禁令解除了吗？”若真是他释放了此声音，必然是无意之中他做了什么。“解除命令是什么？”

    “除了你，没有人来到这里，更不会有人对全通史敢兴趣。”归一解释道，“我在书中很久了，却也只碰见你一人打开全通史。”

    原来并不是他有多特别，更不是因为他有何还未显示出的天赋异禀，只是纯粹因为一个动作而已。

    “其他嫡主呢？”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其他嫡主都已进入五系学堂学习功法，开启修炼之路，自然不会绝望到躲在这里逃避现实，更不用靠啃书续命，缓解无能为力带来的全面吞噬。

    阅读全通史，对成为嫡主和提升修炼都是毫无助益的事情。关于这点，他是心知肚明的。这些书籍，不过是对不同时段的五系的记录，内容繁琐冗长令人望之怯步。

    全通史，纯粹是他困在深海中无力逃生，濒临绝望之际，随手抓起的一根浮木。

    那时候，只要能让他的存在有理由，哪怕无聊至极，都是一种意义。

    至少，他也是一个通读全通史的嫡主。

    为何选择全通史？因为够厚够长够无聊且毫无意义，在这方面放眼天下读物，没有一本能比得上全通史。

    人在脆弱的时候，特别是负荷过重之下，已然无力承担不任何有意义的事情，包括打开一本有意义的书籍。

    藏书阁里的巨著不计其数，没有意义的书籍却极少。

    但那时候他急需转移绝望的事物，最好是能长时间沉溺其中，且能给自己失序的内在一个寄托之所，而藏在一寸厚尘之下的全通史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他的心跳和呼吸声相和。

    “嫡主？我不认识什么嫡主。”归一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只见过你一个人。”

    “那是因为你被囚禁在全通史里，才看不见其他人的到来。”他随口一说。这是嫡主的藏书阁，每一任嫡主自然都会来。“他们事务繁多，责任重大，当然没有时间浪费在全通史里。你没有见过，没什么好奇怪的。”

    “原来你是嫡主啊。”归一恍然大悟道。“听过宗主门主庄主，嫡主是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竟然有人不知嫡主！可能吗？如果这是个谎言，大概是古往今来最赤裸裸的。

    “你不认识嫡主？”他皱起了眉头，绕着装着全通史的木箱子缓缓踱步。“如果你是在老祖宗创建五系之后囚禁的，不可能不认识恒城嫡主，除非你是在老祖宗创建五系之前就已经沦为阶下囚了。原来，你是千年老鬼啊。”

    “或许吧。书中时间无序，我也不知自己是什么了。”归一并没有反驳什么。“适才听你言，这世道却是变了，如今可是五系的天下？”

    “当然。”他有点纳闷，这五系可都创建千年了。

    “如今政权竟然更替到了门派手中，真是匪夷所思啊。”归一叹息一声，回荡四周。“时间无穷尽，世间无鲜事，不过古今循环往复，人到底在争什么！”

    “政权？”他明白政权是大帝掌管的权利，亦是独立在五系之外的至高权利。“你误会了。如今的天下一分为二，五系和帝国政权相辅相成，共同维护天下苍生。”

    “如今何人为帝？”归一追问。

    “昼夜有别，天下分两大帝国：白昼和永夜。”他开始一本正经地介绍。

    一声悠长的低叹，仿佛从地心而来，归一感慨道：“偌大的天下，竟然只剩下两个帝国了。”

    “两个帝国还少吗？”

    “不多。”归一评价。

    若是天地能只有一个帝国，天下人就可以无限享受昼夜的自由。碍于还未确定归一身份，乌影离没有将这个抱怨说出口。

    “五系天下千余年，若以白昼帝国政权更迭算，如今是白昼238年。”他实话实说。“恒城乃是白昼大帝国的领地，我乃恒城五系第十七代嫡主。”

    “荒谬！昼夜乃是天地所有，如何能分割？”听闻此言，归一的情绪终于有些波动，“听过开疆扩土、攻城略地、烧杀抢掠，就是没听过瓜分日夜，如此荒唐，何人所为？”

    “千年来都是如此。”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也时常抱怨身为白昼之民失去在夜晚拥有自由行动的权利，而永夜的子民却可以仰望天穹，肆意行走在夜晚中。“至于何人所为？那得追溯到千年前，我哪知道啊。”

    “白昼238年？”归一已恢复冷静，“此前为何朝代？”

    “白昼啊。”他倏然明白对方的困惑，“白昼大帝国内部更迭政权，一个派系或家族兴起至破败为一个政权时期，所以现在的白昼大帝国已有238年了。”

    “五系如何运行千年？”

    对于五系的历史，他还是相当熟悉的，全通史不是白看的，张口就来：“五系是五系，五系在祖规之下更迭，代代相传，譬如我的嫡主之位就是上一任嫡主我的父亲传给我的。若是没有意外，也会传给我的儿子，然后我的儿子传给他的儿子。一千多年来代代相传，儿子的儿子，孙子的孙子，然后就到了现在。”

    “世袭罔替，迂腐至极。”归一评骂道，“如此以来，天赋者和实力者永无机会实现理想和抱负，五系既然还可以延续千年之久。”

    对于五系以后可以慢慢介绍，乌影离将话题拽回来，正式介绍道，“我叫乌影离，乃是白昼大城之一恒城的五系嫡主，你呢？”

    “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