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统:从拯救苏轼开始

第85章 老少论政

    当欧阳修言之凿凿,认为新党分裂、新旧党争将起时,吴希心中不免起了对方是否也是个穿越者的怀疑。

    不过看着对方的眼神,直觉告诉他,这个老人只是在凭借自己的既往经验,对未来的局势进行合理预测而已。

    “其实我得出这一结论,也有冀之你的功劳在其中。”

    吴希恍然:“欧阳公是指我那篇拙劣的文章吗?”

    欧阳修却不认同:“若说这篇《维新策》为拙劣,那我们这些人还有写文章的必要吗?”

    吴希心下汗颜,他也是谦逊惯了脱口而出,此时连连告罪不及。

    好在欧阳修也没有揪着他这句话不放,随即道:“冀之啊,朝中将起党争,我们这些老头子也没少私下猜过。但以‘新党’‘旧党’为名,将局势分析得如此透彻,却是你跑不掉的功劳。”

    “学生只是一些浅薄认知,倒是贻笑于朝堂诸公了。”

    吴希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用预知的能力欺负了这些“古人”。

    “不算浅薄了。党争啊,党争便称其为最可怕的政治灾难,都不为过的。煌煌盛唐,半毁于此啊。”

    党争永远是中国古典政治的主旋律,即便是皇权臻至极致的明清两代,依然不可避免的存在着暗流涌动的党争。

    欧阳修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如今朝堂之上,官家与王相公联手,坚决要行新政,然而内部反对之声从来都没停下,外部各种议论更是甚嚣尘上。”

    “文潞公眼看着也将急流勇退了,富相公更是早早去位,韩魏公、司马君实整日在西京酬唱。不过这些人倒也算得上是君子,即便心胸狭隘如司马君实者,起码也不会主动挑起争端。”

    “新党若始终有王介甫坐镇,想来以其人多年养望的脾性,也不可能擅起党争。怕只怕新党中的其他人,再不给意见之不同者留半点颜面,以至于日后一旦旧党上台,则往复倾轧便不可免了。”

    随着欧阳修的缓缓讲述,无数史料记载如走马观花般,自吴希脑海之中闪过。

    正是吕惠卿与王安石决裂为始,至后来蔡确大肆不留体面地打击旧党,使台谏机构几乎沦为党争的战场,屡兴罗织之狱。

    后来神宗大行,高滔滔秉政,小心眼的司马光联手一众旧党,大肆反击起曾经的新党宰执们。

    再到哲宗亲政,以章惇、曾布等人为首的新党卷土重来,再度将满朝旧党一扫而空,并在后来兴起党锢,竖立元祐党人碑,这次党争达到高潮。

    说起来,吴希的老师苏轼还是章惇极好的朋友,曾经落难时还多次蒙对方营救,却也在党争倾轧中被章惇一句“子瞻合该去儋州”,打发去了当时极度贫乏的海南岛。

    吴希心事重重,一旁的欧阳修却展颜一笑:“怎么?怕了?”

    闻听此言,吴希却是紧锁着眉头摇了摇头:“怕倒是不怕,只是在想该如何避免罢了。”

    “冀之你这般年轻,事情还是大有可为的。依老夫只见,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入仕、积累资历,争取早日秉政,方能操权柄于己手,还郎朗于乾坤。”

    “唯,学生谨受教。”吴希微微振作起精神来。

    欧阳修见对方放下心事,这才接着道:“说完宰执,其下却是纷繁复杂得紧。本朝官制周密复杂,运行至今已颇繁冗,此时也无法自上而下一一与你详说,只能是捡着几个要紧的人物对你提点一二了。”

    “学生听着呢。”吴希见对方目光征询,当即作答道。

    “一则内翰曾布,此公虽受王相公大力提拔,但在政见上却与对方也有许多龃龉之处,反倒与冀之你的许多想法有所契合,日后说不得可以引为内援。”

    “欧阳公这句引为内援的意思,是指让我短时间内不要入朝?”吴希问道。

    “正是此意,至少三五年内暂且不要入朝,待有朝一日宰执易位,方是入朝重整纲纪的好时候。在此之前,不如先把通判资序熬下来再说。”

    宋代极重资历二字,具体而言的资就是指资序,比如说若想任命一个人为知州,则此人档案之上就必须有通判的资序,否则断然做不成知州。

    而资序也需要时间去熬,一任通常为三年,三年后方可成资迁官。

    当然,以皇权打破惯例,特许成资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的。

    见吴希了然,欧阳修这才继续道:“二则西北王知军(王韶),此人不在朝堂,而是在陕西那边主持对吐蕃战争,开疆拓土。冀之若是对功绩有所向往,日后入仕不妨求官家予你一个陕西路的差遣。”

    熙河开边嘛,这吴希倒是熟悉得很,号称拓土千里,算是北宋王朝最后的光辉所在了。

    “三则御史中丞邓绾,此君攀附王、吕,俨然一条疯狗,虽说看样子是蹦跶不了多久的,但冀之还是避着走为好。”

    吴希点了点头,这人他倒是不太清楚底细,不过听欧阳修说来,显然也是个长于攀附的小人了。

    之后,欧阳修又将朝中几处紧要职任的掌管官员,对吴希一一说清,便也觉得大差不差,就要就此收住。

    不过临了,其人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忽发一笑:“说起来,冀之可知道你那篇策文递上去,是何人反应最大吗?”

    吴希听得一头雾水,听对方这意思,恐怕不是此前提到的王安石、曾布等人啊?

    那么又是谁呢?

    欧阳修见对方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也不再多卖关子,说道:“正是那邓中丞的下属,监察御史里行蔡确蔡持正。”

    听到是此君,吴希倒是也没有多少诧异,这位蔡确那可是起冤狱以夺人之位的行家里手了,一路升迁都是靠着斗倒之前坐在那个位子上的人做到的。

    这般品行之人,偶尔发个疯咬自己一口,倒也不令人感到意外。

    “这蔡持正表字取得不错,为人却与这表字没有半点关系。日后此君恐怕还会与冀之你作对,要万般谨慎啊。”

    “唯,学生谨记教诲。”

    欧阳修郑重地点了点头,终于再无特殊交待,便也就当即起身,言说要回卧房休息去了。

    吴希自然小心搀扶在其人身侧,慢慢走出书房之内。

    好巧不巧,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在此时落下,他忙不迭回身去拿油纸伞,欧阳修却是脚步不停走了出去。

    “冀之,这么小的雨你何必大惊小怪,此处离我卧房又不甚远。”

    吴希追出门来,却没解释,只是小心为对方撑好伞挡住风雨,以至于自己半边身体暴露在斜风细雨之中。

    身后的烛火微微跳动,映照出一老一少两个影子,在黑夜中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