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统:从拯救苏轼开始

第103章 乡兵之弊

    “那曾公觉得此法是善法,还是恶法呢?”

    此刻吴希的确是在真心求教。

    虽说他清楚的知道后来事情的大致走向,但历史毕竟是由一个个巧合组成的。

    往往一个变量发生变化,历史的走向便会从此南辕北辙。

    深谙此道的吴希,从来不曾仗着自己的先知先觉,便瞧不起任何一个所谓的“古人”。

    曾孝宽沉吟片刻,却最终反问道:“冀之且说一说你的看法如何?”

    吴希心下明了,对方这是身在局中,有些东西反而难以整理清楚,因此想要自己先将保甲法稍作勾勒,人家才好与自己探讨具体的是非。

    自来到河东数月之后,他也的确是对这保甲新法,有了许多新的认识,于是便也毫不藏拙的讲述了起来。

    “曾公,小子一点愚见,若是不对的地方还请您谅解则个。”

    曾孝宽摆手示意无妨。

    “我从前其实只了解保甲新法本身,因而在讨论这个法的时候,往往只是大而化之的说一说优劣而已。像是保甲兵不可用、保长必定欺凌保丁之类的,也都只是些老生常谈了。

    “不过自从来到了河东,亲眼目睹了许多事情之后,我的确是对它有了些新看法。至少若是仅从河东路来看,保甲新法的确是能够缓解百姓困苦来着。

    “不过刚刚曾公您说得明白,这个制度本身主要并不是为此,我才又反应了过来。保甲新法于国有两点好处,一则加强武备,二则省些养兵的银钱。

    “加强武备方面,若是真的能够将农人锻造成可战的士兵,那么这个制度倒的确称得上是个善法。但显然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保甲新法做不到这件事。

    “至于说省些养兵的银钱,我却觉得此刻若真省了这笔钱,那反倒真是国朝的一种灾难了。”

    一番长篇大论之下,吴希都有些口干舌燥了,而此时曾孝宽终于不由打断道:“冀之何以觉得这会是国朝的灾难?”

    “曾公,能否烦您给口水喝?”吴希无奈笑道。

    曾孝宽毕竟没有伺候过人,此刻才反应过来吴希一个病人,正是需要多多补充水分来着。

    于是其人赶忙去倒来一杯温水,吴希勉力接过之后,却是缓缓一饮而尽。

    擦了擦嘴角残留的水痕,吴希将杯子递还给对方,稍稍缓了几口气后。才复又开口解释起来。

    “曾公,乡兵尽可以用于护卫乡梓、打击盗匪,但若是真的用于正经的战场之上,怕是半点作用都难以发挥不说,甚至很大可能会适得其反。王相公所谓藏兵于农,早几百年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曾孝宽点了点头:“这我是晓得的,乡兵训练的时间毕竟有限。其实官家也从不指望用乡兵在正经战场之上,即便是保甲新法渐次推行开来,朝廷也从来没有因此减少当下禁军数量的意思。王相公所谓‘藏兵于农’,更多时候倒也只是为了辩驳而嘴硬罢了。”

    这话倒也不假,王相公的变法路径中虽说是有裁汰禁军这一项,但禁军的裁汰从来都是以整编为手段,事实上并没有太多削减。

    即便是有些地方撤销部分禁军军号,也从来都不是以当地有乡兵可用为理由的。

    吴希没有顺着王相公嘴硬不嘴硬往下说去:“曾公,乡兵的弊端可不仅仅在战事上面,若仅仅如此的话,只要不把他们当作军事力量作倚仗也就是了。乡兵最重要的破坏力,还是体现在影响生产上面。”

    曾孝宽微微蹙眉:“这不是又说回来了吗?冀之还是觉得保甲新法的改进,该在缓解百姓困顿上使力气?”

    吴希摇了摇头:“曾公,不是我说回来了,而是朝廷推行保甲新法虽然目的上,不以百姓民生为重点。但在实际影响层面,却终究是以影响百姓民生为最甚。”

    “冀之不妨详细说说。”

    “是。保甲新法对百姓的影响,看起来似乎只是影响农活罢了,且当下也的确只是如此。但依我看来,以后恐怕还会造成更大的动乱。一方面是百姓为了逃避保甲新法,难免会有些过激的反应,曾公听说有人为了不服这等苦役,已经有自断臂膀的事情了吗?”

    曾孝宽点了点头:“是有此事,不过那只是百姓愚钝,不晓得到底什么是保甲法。还以为要去北面或者西面战场上送命,才做出此等骇人听闻之事罢了。”

    “此事的确是百姓愚钝,但曾公觉得只是百姓愚钝吗?前汉建国之初,以黄老之学为治国之本,崇尚所谓的无为而治。虽说这种方法放到如今绝对并不合适,但道理总是相通的,那就是国朝政策每变动一次,百姓们就要惶恐一次。”

    曾孝宽闻言不由失笑当场:“冀之倒是与文潞公等人想法颇为类似,你这般年轻,竟也如此崇奉保守之道吗?”

    吴希郑重摇了摇头:“不是崇尚保守,变是一定要变的。当下国朝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的确是到了穷则变的时候了,但是如何变总归是有说法的,不过且不说这个。”

    “冀之想说的另一方面是什么?”

    “另一方面在于乡兵难制,如今的义勇、强壮也好,以后的保甲乡兵也罢,都不可能避免乡兵难制这个问题。”

    “乡兵难制从何说来呢?”曾孝宽明知故问。

    面对这个问题,换做以前吴希或许还难以解释,毕竟当初他得出这一结论的理由,是出于对后来历史脉络的了解。

    也即是此后十数年间,保甲乡兵发起的此起彼伏的起义和暴乱。

    不过此刻,他却是拥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

    “曾公以为我在潞州时,那位李都监是从何处拉来的兵马?没有枢密院调令,即便是一州兵马都监,也是绝不可能大规模调动禁军来着。”

    曾孝宽闻言恍然,吴希此前当然在第一时间,便将在潞州的事情对他做了通报,不过却在许多细节处说得不够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