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一统:从拯救苏轼开始

第104章 以人为本

    吴希复又将当初在潞州时,所见那些义勇、强壮乡兵轻易受人控制,以至于做出对抗自己这个天子使臣的事情中,许多细节的部分一一讲述了一遍。

    最后,他还补充道:“曾公,这还是乡兵有人把控的样子,别管李言是忠是奸,乡兵在他的控制下,尚且只是做出针对我个人的攻击。而若是一旦乡兵暴动起来,后果又该有多么严重呢?”

    曾孝宽随之叹息:“那自然是难以想象的。彼辈虽说大概率不会有充分的训练,且兵甲武器也都不足,但相比起一般农人造反,却必然会是国朝的一个大麻烦。”

    吴希郑重点头:“不仅如此的。曾公莫忘了,乡兵乡兵,他们既是本地人,便会天然得乡党支持。一旦控制不住暴动起来,就算禁军有能力迅速扑灭,但也会对地方的生产上造成很大的打击。而且此起彼伏之下,禁军必然会面对疲于奔命却难以彻底解决的问题。”

    保甲法实行的后期,便是吴希所言那样的局面,而这也是当朝官家下定决心,彻底废除保甲法最重要的原因。

    曾孝宽不免有些纠结:“那冀之觉得,这保甲法可还有推行下去的必要吗?”

    面对这个问题,吴希一时之间也自觉有些无力回答。

    这也是自到河东路以来,他一直在思考的一个问题。

    若是相对于现行义勇、强壮之法而言,保甲法从制度规定上面来说,无疑算得上是一个善政。

    由此观之至少在河东路这个地方,保甲法还是有必要推行下去的。

    但是乡兵民兵这个东西本身,在这个时代究竟有没有存在的必要呢?

    大抵还是有的。

    毕竟北边三路,也即河北、河东、陕西之地,直面北边和西边辽、夏的压力,让百姓武装起来绝对算是件好事。

    靖康之乱后,宋廷之所以能够在风雨飘摇中重新立国,其实是部分依靠了乡兵力量的来着。

    而且在这些地区,乡兵不仅仅是国家政治推动的产物,也是民众自我武装的结果。

    自宋辽两国澶渊之盟订立以来,边地便陆陆续续自发形成了许多自卫的民间组织,历史上最为知名的可能是所谓“团结弓箭社”。

    在后来苏轼任职定州路安抚使、定州知州的时候,甚至直指这些乡兵弓箭手,已经是宋廷在边境上唯一可以依赖的精锐力量。

    而除却边境之外的其他州县,其实也有着保有一支治安力量的现实需求。

    不论世道好与不好,盗贼从古至今都是难以断绝的,“保甲”除了作为后备军事力量之外,最重要的一个职能就是安靖地方了。

    但这些州县是否需要如同边州这般大规模抽丁,以保甲为次第编排成那般严密的组织呢?

    吴希想来大概是不需要的。

    这些地方所需要的,其实更多的是一支“警察”队伍,维护好一方平安也就足够了。

    吴希静静思考着,曾孝宽看着对方越发深邃的目光,却是也并没有出声打扰。

    片刻后,吴希终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曾公,至少河东河北这边,保甲法还是要推行下去的,毕竟相比于义勇强壮来说,保甲法给百姓带来的压力还是要轻一些。

    “至于说其他州县,可能还是需要将制度再行细化变通一些。总之我以为就是一个原则,总体上来讲就是以人为本,具体说来便该因地制宜。”

    “以人为本,因地制宜。”曾孝宽喃喃重复了一遍,“是该如此才对。”

    “嗯。所谓的以人为本,不仅是说政策的制定上面,要以人是否能得利为要。而且在政策的实施和实行过程中,也要慎重选择执行人,同时以严密的奖惩细则约束之。”

    曾孝宽重重点头:“说得好啊,自古以来将好事做成坏事的人还少吗?”

    “不错,保甲新法也好,义勇强壮乡兵法也罢,这些政策本身绝不是为了坑害百姓,为了引发动乱才制定出来的。但是往往在执行过程中,总是难免有些贪婪的官吏要办坏事。”

    “嗯,的确是这样。义勇、强壮法建立之初,谁又能想到到今日,会变成官吏借以欺压百姓的恶政呢?保甲新法若是不能最大限度杜绝此事,恐怕终究难以避免重蹈覆辙。”

    说到此处,曾孝宽话音一顿,随即接着道:“至于因地制宜就不必多讲了,是说边州要有边州的办法,内地要有内地的方案。甚至边州或是内地州县,每一处实行时都该结合自身情况,在人员规模、隶属方面等等方面有所调整,是也不是?”

    吴希笑着点头:“曾公睿智。”

    曾孝宽也是不由露出笑意:“没有冀之你看问题看得这般通透。”

    相互吹捧了一番过后,曾孝宽眼见着经过长时间谈话过后,吴希明显露出一丝疲态,情知这是病中之人难以长久支撑身体了。

    “好了,冀之你且好好休息。这眼前的汾州、平遥之事,不论如何都要等你稍微好转一些之后,才能有所作为的。就算再心急,就算你再精明、再有办法破局,我都不会允许你以现在的状态去做事的。”

    吴希难免失笑,却是郑重应了声是。

    曾孝宽于是伸手扶向对方,待协助他好好躺倒在床上之后,这才转身离开了

    目送对方离去后,吴希却是渐渐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从前始终觉得,熙宁变法其实还是完成了阶段性任务,毕竟变法的主要目的“富国”算是达到了的。

    别管是不是靠层层压迫百姓,也不论是否有杀鸡取卵的嫌疑,反正北宋中期朝廷不得不面对的,日益严重的财政危机终究是得到了解决。

    不过此刻经历了许多之后,再来细细盘算这个问题,吴希却是多少有了些不同的想法。

    以前他对南宋士人,乃至于后来的许多学者,将北宋灭亡的根本原因,全然归结到王安石的身上这个论调,本是嗤之以鼻的。

    但如今身处这个时代之中,眼看着赫赫有名的熙宁变法,就这样草率的在自己眼前铺展,他的确时常会有些荒谬之感。

    “王相公啊王相公,若是你能不这么急躁做事,该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