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宽近百米的大河，两岸较为平缓，岸上岩石密布，几乎没有什么杂草。

    老驴到了岸边，低头大口大口的喝起水来，老伍他们则趁这个时候坐在旁边树荫下的石头上休息。

    老伍跟老王两个年纪相仿的中年人聊的很是投机，从天南聊到地北，不一会儿二人就都口干舌燥的了。

    老伍拿起水壶，拧开盖子要往嘴里倒，却发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空了，于是对着陈半两道：

    “半两啊，帮师傅打些水去。”

    陈半两本就对他们目前的话题不怎么感兴趣，听到老伍吩咐，立刻依言照办，跑到河边去打水。

    这河水清亮的很，直接喝应该没什么问题，陈半两想着，弯身下去要将水壶探进水中。

    却在靠近水面的时候僵住了，只见在一堆碎石中间，一张极其狰狞扭曲的人脸出现在他眼前。

    他不由得高升惊叫一声，后退两步，一个不稳坐到了水里，衣服被打湿了一大片。

    老伍和老王离得不远，听到动静立刻跑了过来。

    老伍将陈半两从水里搀起来，关心问道：

    “咋滴了，看见啥了？”

    陈半两脸色难看的指着那张脸道：

    “师傅你看。”

    顺着陈半两手指的方向望去，还不等老伍开口，老王先乐了。

    他拍了拍陈半两的背，对他笑着道：

    “害，我还以为是啥呢，原来是这东西，你放心，不过就是块花纹奇怪的石头罢了，这河里多的是。”

    老王说着，上前扫开碎石，将那块有脑袋大，长着扭曲怪脸的石头搬到了岸边。

    这还不止，他又在周围找了找，又寻来四五块差不多的石头。

    它们有大有小，颜色也不尽相同，但一样的都长着那种怪脸。

    老王拿起一块小的给他们看，乐呵呵的道：

    “你们看这不都是，没啥可大惊小怪的。”

    老伍见此也跟着笑了笑，可眼神却深沉起来，他暗中给陈半两打了个手势，让他回驴车那边等他。

    “这河叫什么名字啊，竟然有这么多奇怪的石头。”

    老伍故作好奇的问道。

    老王一听，热络的给他介绍道：

    “这河叫福途河，可是条宝河呢，上游常年都出产金子，我之前给你们讲的我们摞财镇就是靠这条河发展起来的，多亏了这河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老伍听着老王在讲，跟着微笑点头，可眼中的神色却愈发难看了。

    回到驴车旁边，老驴已经休息好了，几人再度上路，只是气氛相比之前要冷了一些。

    陈半两心里有一肚子话想问自己师傅，可奈何老王在旁边，一直找不到机会。

    夜色悄然降临，几人在路中的驿馆歇下，准备明日再继续赶路，在老王的热情邀请下，老伍答应去摞财镇他家里坐坐。

    三人都是大老爷们，索性就只开了一间房，在炕上挤挤也能睡得下。

    半夜，老王的呼噜声打的震天响，老伍拍了拍陈半两叫他跟自己出去。

    二人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陈半两先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

    “师傅，白天那石头是否真有古怪？”

    老伍脸色难得一见的阴沉无比，点了点头道：

    “内种东西，我原先也只在古籍中看见过没想到竟然真的有……”

    “那是什么？”

    见老伍话说一半留一半，陈半两着急问道，当他看见内张脸时虽然没有看到黑气，可由心底而生几乎让他作呕的恐惧感可不是假的。

    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伍叹了口气，继续道：

    “那是哭石，传说若一个地方常年有大量的人死去，灵魂聚集，怨气难散，附近的山石草木上便会出现他们生前最后痛苦的样子。

    如此看来那条河里死过不少人啊……”

    听着老伍的话，陈半两脸色越发难看，一想到那清澈的河水下埋藏着具具尸骨，而自己还碰了那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伍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摇了摇头道：

    “别多想了，也别在老王跟前提这事，我看他似乎不知道这其中问题，不知是装的还是真的。

    照理说每年都死那么多人的话，消息是不可能压下来的。可这周围风平浪静，其中一定有古怪。”

    陈半两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愕的问向自己师傅：

    “您不会想去看这事吧？”

    老伍看他大惊小怪的样，白他一眼道：

    “有生意可做，为何不去？”

    “这死那老些人呢，多危险啊！”

    陈半两急忙道，这和因怨煞可不一样，那玩意最多也就害死十来个人，可这河里可是少说死了得有成百上千啊。

    他就是再相信他师傅，也觉得这事水太深，碰不得。

    老伍安抚的又拍了拍他，道：

    “放心，师傅我什么本事你不晓得，况且我要料的不错的话，这河里的东西也许还不比那因怨煞厉害。”

    老伍这么说了，陈半两也只好点点头，自己的师傅向来不说大话，他既然有信心能解决，那自己跟着便是。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再次上路老王说最迟今天晚上他们就能到摞财镇。

    路上，老伍依旧笑着和老王在攀谈，只是话题相比昨日多了些目的性。

    三五句话过去，老伍便得知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有用的消息。

    他们临近福途河的这四五个镇子，每到七月十五就会聚在一块举办河伯会。

    而在河伯会上，大家会举办各种仪式和活动来祭祀福途河中的神。除却烧香，杀羊宰牛之外，每个镇子还会抽选十户人家去参加浸典。

    而这浸典，就是要这被抽中十户人家里各出一个人，要水性好胆子大的，到时候要游到河中心去跳舞，给河伯表演。

    其他的人则要在岸上唱歌，请河伯上来接受供奉。

    据说这样一套仪式下来，河伯满意了，就会变出金子给他们，同时还会保证今后的一年里风调雨顺，家家平安。

    “哦？这么神奇啊，还能变出金子，这怎么可能？你在跟我吹牛吧。”

    老伍一脸的不相信，对着老王质疑道。

    老王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他挑着眉毛，不服气道：

    “我说伍大哥，你这就孤陋寡闻了不是，我们这福途河还真就这么神奇，我可是亲眼见过好几次了。你要不信，这还有半个来月就到七月十五了，到时候你也来看！”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是真是假。”

    仨人紧赶慢赶，这才赶在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前到了摞财镇。

    与其他镇子有些不同，在过镇口时专门有一队衙门的人负责登记。

    照理说一般大城才有人记录进出城人士，小乡小镇是不整这些的。

    可这里既然设了，那就肯定有他们的讲究，只是具体因为什么连本地人老王都不晓得。

    老王家就在进了镇口不远的八字胡同里，打眼望去，胡同里家家都是精致结实的瓦房，看着一点不像是小镇上的建筑，说是城里也有人信。

    用钥匙打开第三栋座子的院门，老王带着老伍师徒二人走了进去。

    而里面，听到动静，屋门被推开了，两个男孩走了出来，一个看着跟陈半两差不多大，十五六的样子，另一个则要小一些，看着不到十岁。

    先前老王在路上讲过他家的情况，说是他媳妇儿前几年去了，就给他留了俩儿子，现在他们父子三人相依为命。

    平日他牵着驴车去外地帮人送货赚钱，大儿子就留在家里看着弟弟，这么些年来日子也还不错。

    两个男孩见着是自己父亲回来，立刻喜出望外的迎了上来，可见到还有陌生人在，又拘谨了起来。

    老伍见此，笑着给双方介绍。他先拍了拍那个年纪大的男孩对老伍道：

    “这是我家老大，王大川。”

    又拍了拍那个小的道：

    “这是老二，王大河。”

    紧接着又把老伍师徒二人介绍给了自己儿子，待两边打过招呼后，老王把驴拴在院子里，张罗大家进屋。

    陈半两难得见到和自己岁数相仿的同龄人，几句话的功夫便熟络了。

    王大川说家里难得热闹，要带着他去晚集上买些好菜来，给他们接风洗尘。

    老王自然笑着同意了，陈半两呆着也无聊，索性跟着王大川一起去。

    “我说大川啊，这一天只听说过早市还没见过晚集呢，你们这儿可够特别的啊。”

    王大川闻言一乐道：

    “那是，我们这儿的晚集可是有意思的很，别的地方可没有。不过一会儿你可得跟好了，人多嘞，别迷了路。”

    起初，陈半两还对王大川的叮嘱不当回事，可穿大街过小巷到了地方，陈半两才知道那句人多是什么情形。

    能同行三轨的大道上，两边都是铺户摊贩，商品琳琅满目，家家挂着灯笼，将整条街照的如同白昼。

    铺户间，往来客人不断，彼此摩肩接踵，人头攒动，一派热闹景象。

    “这……今日你们有什么节会不成？”

    陈半两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问道。

    王大川看着他脸上惊讶的样子，哈哈一笑给他解释道：

    “这可不是过节，每月的双日我们这儿都有这晚集的，好玩极了，还有好多好吃的，走走走我带你去看。”

    他边说边带着陈半两往里走，先到了一家点心摊子前，让那摊主包了两块巴掌大的荷叶状糕饼。

    他将其中一块给了陈半两，示意他尝尝看。

    陈半两看着眼前造型精致的小点心，觉着有趣，好奇的咬了一口，顿时惊为天人。

    只见这糕饼里面居然有三层内馅，最外层的皮是绿茶和面粉做的酥皮，里面第一层馅料是牛奶味的糍粑，第二层是甜甜的绿豆沙，最中心是花生和莲子碎。

    吃起来甜而不腻，层次丰富，满口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