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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楚开疆。
“锦衣卫?!”壮汉死死盯着他的官袍,咬着牙问道:“你早就埋伏在这了?”
楚开疆闻言指了指白衣人:“我可不会未卜先知,是他带我到这的。”
“你居然跟了我一路?!”白衣人脸色铁青。
“事到如今只能拼死一搏了!”壮汉挥动大斧咬牙招呼众人道,“杀了他佟大人重重有赏!”
说罢率领手下围了上来,楚开疆却是剑不出鞘,闲庭信步般迎了过去。他的宝剑长三尺三寸,宽阔厚重的剑鞘末端收窄,由精铁铸就,目测有几十斤重量。握在楚开疆手中却轻似芦苇,每一击都能听到对手兵器崩断或是骨骼粉碎之声。不多时,这伙人大都非死即伤,能动的纷纷后退不敢再上前来。
“降者免死!反正立功者赏!”楚开疆劝降道,大批锦衣卫从四面八方现身。
众人犹豫了会,先后放下了武器跪伏在地。
见大势已去,壮汉孤注一掷举着大斧朝楚开疆冲来。不等他近前,楚开疆迎上一剑电光石火般砸向男子的右腕,随着骨头碎裂声起,男子一声哀嚎着丢下大斧,捂住变形的手腕蹲在地上,众锦衣卫赶上前制住他以防服毒。此刻树林中唯剩白衣人还在同楚开疆对峙。
“戚家刀、倭刀术…听说黑水汗怒先将各部中勇猛善战者编成营,号巴牙兵。又选其最精锐者两百人为亲军侍卫,由四个武艺最高之人统领,号称四金刚。”楚开疆缓步向白衣人走来,“四人中有个使戚家刀的汉人武艺冠绝黑水国,不过你这年纪也太轻了…”
白衣人并不答话,即使不是有伤在身,眼前对手的武艺也高出曹虎许多,只见他单手握刀左手勉强扶住刀鞘,困兽般的眼睛死死紧盯着楚开疆。
“阁下既然一心求死,可否报个姓名?”
白衣人傲然答道:“努先大汗麾下侍卫黎北雁。”
“黎北雁…”楚开疆闻言略一迟疑。
黎北雁喝道:“废话少说,接招吧!”说话间几步就直逼楚开疆面前,挺身前倾门户大开,赫然是拼命之势。同时黎北雁的刀锋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出鞘挥向楚开疆左肩,却被他举剑架住。黎北雁还不及出第二刀,楚开疆突然宝剑出鞘,在他作出回应前就一击贯穿了其右肩。
黎北雁平生从未见过如此迅捷的剑术,他只觉得一阵剧痛袭来,便因为失血而昏了过去。
楚开疆收剑回鞘,那柄宝剑居然没粘上一滴鲜血。他指挥部下处理完战场,把活口都带到了设在辽都城外一座隐秘山庄里。经过拷问,护送黎北雁到树林的竟是货真价实的辽军,然而带队的什长已被击杀,其他军士并不知道他的上线为谁。在树林中等候黎北雁的都是佟潜龙麾下汉军,据俘虏供述,他们只知领头的壮汉是佟潜龙亲军,官职把总。原来佟潜龙在部下亲军中只挑选有家室的精干之人派往夏朝充当细作头目,又以他们家属为质,其一旦落网反水就灭其族。故此这些人临危大多宁可被杀或是自裁,而鲜有被生俘者。
楚开疆来到刑房,壮汉已是遍体鳞伤,周身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了,仍旧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你也是辽军出身吧?真是可惜了这副皮囊,却卖国求荣。”楚开疆鄙夷地盯着他,壮汉与他对视了片刻别过头去。
“若是愿意反正,我不但不追究前罪,还可送你到关内隐居。”壮汉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却不答话。
见他动摇,楚开疆假作不知,轻哼一声转身佯装要离开,壮汉轻声嘟囔了句:“辽都到处是耳目,我要是投降苟活,家里妻儿老小性命不保…”
“倘若不招供,我只要令人找个僻静之处把你活埋了,到时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佟潜龙安能不见疑?不如赌一把,我给你找个替死鬼斩首示众,你得了性命又能保全家小,何去何从你自己好好考虑。”
壮汉听得青筋直爆,瞪着眼看了他良久,突然泄了气:“你们这些当大官的,都是说一套做一套,让我如何信你。黑水国进攻抚顺关堡,李永忠鼓动我们出战,说是为国尽忠,结果我们千总一死他转头就降了努先。”
“原来是王天生的部下,你怎么也随李永忠一起投敌的?”
壮汉冷笑道:“呵呵,王大人战死的时候我在后队,眼见没了主将弟兄们全都没了主意,只能逃回李永忠那里,结果还是一个降字。”壮汉一阵冷笑,“再说我们平日饷银都发不齐,衣甲兵器大都残破不堪,还要替长官们干私活,鞑子打来送了命,抚恤银子大多被长官扣下,只有运气好的家里才能拿几两碎银。”
楚开疆听完面色凝重,正色道:“辽东种种乱象我早就耳闻目睹,你纵然不想为国效力,但怎么忍心转头对付自家百姓和昔日同袍。你只考虑一己之私,就没想过别人的身家性命?”
楚开疆一串发问,壮汉听罢低头面露惭色。
“看你良知未泯,现在回头为时未晚。”
壮汉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罢了,我信你一次!”
楚开疆令人给他送绑治伤,再安排记录口供。
另一头,躺在床上的黎北雁从昏迷中醒来,强忍肩膀的剧痛转头观察四周,发觉自己身处一间朴素整洁的卧房,不远处的暖炉燃烧正旺。
不久,开门的声音传来,一个娇小的身影来到床前:“你醒了?”
声音轻柔如风,黎北雁抬眼看去,竟然是个青衣白裙的女子,年龄在二十上下,面如敷粉,一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黎北雁虽然也见过不少有姿色女子,但这少女的眼神让他脸上有些发烧,眼神不自主地瞥向一旁,这时肩窝又是一阵剧痛。
“伤口没好别乱动,若不是曹虎和楚大人手下留情,你的头早就挂城楼上了。”
“锦衣卫?”黎北雁忍不住发问。
“我只是楚大人的侍女。”少女轻快地回答,一边把他扶了起来靠在枕头上,拿过一碗味道浓烈的药舀了一勺送到黎北雁嘴边,“喝吧,不是毒药。”
黎北雁拒绝道:“不用!”
少女却不容拒绝地用汤匙把药塞进他的嘴里,黎北雁竟没有抗拒默默地喝了起来。喂完药,她收了碗轻快地离开了房间,黎北雁仰望着屋顶,口中回荡着奇苦的药味,他懊恼自己在少女面前太过顺从,但自己还有比赴死更重要之事未了,在这之前只能养好伤再做打算。不久,一阵强烈的睡意袭来,黎北雁很快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