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顺中接过刘传嗣呈上的书信略略一观，就随手丢到一旁慢条斯理地说：“刘将军辛苦，快回营中好生休息罢。”

    刘传嗣昂然道：“末将请命和援兵一起回去！”

    “啊？什么援兵？”钱顺一脸诧异。

    “老曹信中不是向您求援？”刘传嗣大惑不解。

    钱顺面无表情地答道：“曹虎贪功，私自借兵坏了规矩还弄得损兵折将，连回来领罪的胆儿都没有，还指望我替他填这天大的窟窿？”

    “这…”

    刘传嗣还想争辩，却被钱顺打发人送了出来，只能悻悻回到大营直奔刘鼎军帐。

    刘鼎听他简略诉说了前事，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若是派兵恐怕经略大人会以此为由头治罪…”

    “那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样，你…”刘鼎让他附耳过来交待了几句，刘传嗣听罢大喜，急忙跑出大帐去了。

    曹虎在杨岳庄外待到天色渐黑，不见有可疑之人出来，辽都方向也没有一兵一卒出现。夜里阵阵寒风吹过耳边，想到钱顺大抵不会派人来，他不由苦笑起来。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他忽然察觉有不少人马悄悄接近，往下一看顿时又惊又喜，这群人为首正是刘传嗣。

    “义父让你来的？”他对飞身上树来到身边的刘传嗣发问。

    “老贼不肯发兵，我自己带了五十家丁来助你。”

    曹虎黯然失色，喃喃道：“是这样…”

    刘传嗣一时不知如何宽慰他，正沉默间，庄上吊桥放下，出来一队人马，大约有百人。其中三十来人骑马穿辽军衣甲，其余步行的皆是杨岳家丁打扮，只有为头的杨二等几人也骑马披甲，这队人马无声无息地转上小路向北而去。曹虎见状长舒一口气，同刘传嗣简单计议几句，让他带人悄悄跟上，自己要了匹马单骑抄近路追赶上去。

    在离山庄十多里处，曹虎截住了他们，见到其中的赵姓男子他大喜过望，喝道：“赵呈瑞，还不速速下马受缚！”

    原来此人是抚顺中军赵呈瑞，黑水国进犯之时畏于其兵锋，聚众撺掇主将李永忠投降，因此被努先封为汉军游击，夏廷开出赏格三百两官升一级缉拿他。

    赵呈瑞被吓得一激灵，杨二也是脸色煞白，指着曹虎声音发颤地对他说道：“这就是白天在长虫沟的两个军官之一。”

    赵呈瑞环顾四周，见只有曹虎一人，又镇定下来问道：“阁下何人？敢孤身挡我去路。我们素昧平生，何不让路免得伤了性命。”

    曹虎笑道：“让你过去也行，但不能让我白来一趟吧？”

    “好说，要多少银子？”

    “银子就不用了，留下你的项上人头。”

    赵呈瑞这才发现被耍，气急败坏地下令道：“这厮给脸不要脸，你们还不动手？”

    杨二急忙驱赶手下上前厮杀，曹虎不慌不忙，两柄短枪如两条银龙出海四下翻飞，其轨迹神鬼莫测，顷刻间已有四五人倒地，唬得其余人胆震心惊再不敢上前。

    赵呈瑞心中焦躁，怒骂杨岳家丁都是饭桶，令自己部下上前。那几十个辽军衣甲的骑兵穿过人丛围将上来，这拨人进退有序互为攻守，如浪涌般不断攻上来，前队一击不中，后队立即续上，俨然是辽军精锐的章法。曹虎虽然武艺高强，一时也难以破阵。

    正在僵持之际，赵呈瑞后方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正是刘传嗣带人拍马而至。赵呈瑞惊愕之际，他已一马当先冲到身前，刀光闪过，杨二半截身子飞了出去，脸上满是因恐惧变得狰狞的表情，只剩下身还在马上，兀自如喷泉般吐出大片鲜血，溅了赵呈瑞一脸。家丁们原是乌合之众，现失去头目士气更挫，愣了片刻后纷纷做鸟兽散，却发现四周已被刘传嗣的人包围，只得弃械投降。

    赵呈瑞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打马企图夺路逃跑，却被刘传嗣追上一刀背拍下来，刘鼎家丁上前将他捆得粽子一般。刘传嗣将刀刃横在他喉头勒令：“快让部下投降，不然…”

    赵呈瑞感到刀锋微微一紧，一滴血从伤口淌了下来，连忙声嘶力竭地喊道：“快放下兵器！你们这群蠢才！”

    辽军骑兵闻言停了下来，其中几人正要放下兵器，又有人喊道：“别上当，我们已经降了黑水国，回去是死路一条！”说着要上前继续同曹虎厮杀，登时被他一枪刺倒。

    曹虎冷冷说道：“我是东厂曹虎，可保降者免死，再有顽抗格杀勿论！”

    赵呈瑞部下这才束手就擒，被刘鼎家丁捆了起来。

    简单收拾战场后，刘传嗣指挥家丁押着俘虏向辽都方向进发。行不出数里，杨岳率众追了上来。

    “这不是里正大人吗？所来有何指教？”曹虎明知故问。

    “把人给我留下！”杨岳面露杀气，指挥手下排开阵势。

    “三眼铳？！”刘传嗣见对方居然有十多枝火铳和弓弩，不由捏了把冷汗。他的家丁虽是百战精锐，眼下却没有盔甲盾牌护身，对方人又多，真火并起来恐怕自己占不得便宜。

    曹虎让刘传嗣将赵呈瑞和俘虏押到阵前，喝令杨岳：“让你的人退下，否则先死的就是他们！”

    杨岳冷笑道：“那只好让赵大人玉石俱焚了。”

    说着他无视赵呈瑞的怒骂喝阻，下令家丁动手。话音刚落，众人没听到火铳和弓弩击发声，杨岳身后反而一阵炸响声，夹杂着家丁的惊呼哀嚎不绝于耳。他惊恐地回头看去，自己家丁已经倒了一片，背后一群人悄无声息地冲入自己队中大开杀戒。这群人个个武艺不俗训练有素，顷刻间又斩瓜切菜般杀倒了十多人。家丁中几个头脑灵活的回过味来，发声喊便抱头鼠窜，带得能动的人一哄而散。杨岳见势头不好正要逃跑，却被一条大汉迎面生生扯下马鞍摔在地上晕死过去。

    曹虎和刘传嗣不知来人为谁，只是令人看好俘虏保持戒备。待到杨岳被禽，一人飘然来到面前，却是锦衣卫指挥佥事楚开疆。

    “楚大人怎么在此？”曹虎心中疑惑上前问道。

    “钱公公差人传话，让我协助捉拿通敌叛国的奸逆，楚某不敢怠慢，所幸没让这些凶徒得手。”

    见曹虎默然，楚开疆又说：“曹公公生擒叛将赵呈瑞，又挖出私通黑水国的内奸，已是大功一件，就算折了些兵马也在情理之中。”

    “你…”曹虎咬牙问道：“楚大人这是何意？”

    “都是为朝廷办事，况且钱公公找上楚某的用意，曹公公真的不知？”

    曹虎仿佛被刀刺中一般猛地一颤，半晌才有气无力地说：“多谢楚大人指点迷津，我们把叛贼带回辽都罢。”

    这时，部下从杨岳身上搜出一封书信呈上，楚开疆接过略略一看又递给曹虎。书信正是李永忠写给吴百川的，上面约他为内应在必要之时起事策应黑水军。

    曹虎同楚开疆计议，由后者带人押着杨岳家丁骗开大门攻破山庄，自己同刘传嗣火速将赵呈瑞和杨岳带回辽都审讯。

    次日，得到供词的辽东经略杨周派人将千户吴百川诱捕至辽都。数日后，杨岳和吴百川即被斩首于菜市口，赵呈瑞则再无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