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圆
早在曹虎回到辽都起,大半个月以来他一直被钱顺拒之门外,只好寄居刘鼎大营中。
见他郁郁寡欢,刘传嗣晚上无事,令人买来酒肉到帐中邀他饮酒。曹虎却不领情,自顾自躺在榻上发呆。刘传嗣见状也不啰嗦,直接上前拉他。曹虎本不想理会,奈何刘传嗣力大,径直将他拉了起来半拖半哄地按在了凳子上,只得闷声陪刘传嗣喝起了酒。
几杯下肚后,刘传嗣打破沉默道:“老曹,钱老公不过是在磨你,到头还是要找你做事,咱还乐得一时无事逍遥快活哩。”
见曹虎不答腔,他又说道:“夏恒老弟如今生死不明,你们东厂可有没门路打听下?”
曹虎长叹道:“东厂在辽东人手本就不多,还都在防范官员通逆叛国,哪有什么门路打听他的下落。”
“这可咋办?我的命可是他救下的,怎不能就这样罢了!”
“若要打探他的下落,恐怕只有那人了…”
“谁?”
“楚开疆。他必有办法知道黑水国内的事情。”
刘传嗣恍然大悟:“那我们明天就去找他。”
“我可没说与你同去,况且他行踪不定,只能是碰碰运气了。”曹虎没好气地回应。
“帮人帮到底,你和他打交道多,好歹脸熟。我这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他也未必卖这个面子不是?”
曹虎闻言犹豫起来,他平日一向与楚开疆暗中较劲,这次擒拿内奸却是楚开疆出手相助,还将功劳留给自己,已是让他十分难堪。但夏恒之事确是自己贪功失算,想来也觉得愧疚,于是他把心一横,说道:“既然如此,我就陪少将军走一遭好了。”
“仗义!”刘传嗣大喜连连劝酒,曹虎拗不过只得又喝了几杯,加上又有了奔头,心中这才放宽了些。二人直喝到深夜才各自上塌睡去。
次日,刘传嗣早早告了假,便由曹虎带着先去巡抚衙门。当日楚开疆恰巧在那公干,出来已是临近中午,见到他们有些诧异,上前招呼道:“二位缘何在此?”
刘传嗣大大咧咧道:“我们就是来找楚大人的。”
曹虎连忙打住他,说道:“此间说话不方便,先找个安静去处再说。”
三人在附近找了家酒肆要了雅间落座,曹虎先谢了楚开疆相助之恩,才将夏恒之事相求。
楚开疆听罢沉吟片刻道:“既然不见尸首,想必是被黑水军掳了去。叛贼佟潜龙有个地牢,专门收押不降的朝廷官员,他大抵也是关在那里了。”
刘传嗣急忙问道:“可有办法救人?”
“眼下难如登天,恐怕要等官军平了黑水之乱。”
刘传嗣顿时黯然神伤,曹虎劝道:“夏恒之事虽难,好在还有一线生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当务之急是做好份内之事,尽早助朝廷平乱。”
“曹公公所言极是,如今楚某也正在全力侦办境内奸细作乱和官员通敌之事。”楚开疆见曹虎心境已不似之前那般好争一时之快,甚是欣慰。
曹虎一阵冷笑:“这辽东前有李擎天养寇后有高江乱辽,早已积重难返,加上佟潜龙暗中经营多年,不知有多少官员被他们拉下水了,你查得过来吗?”
“若是一般的官员我安排下属去办就是了,怕就怕…”
楚开疆说罢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名字,刘传嗣咋舌道:“这要实锤了可是惊天大案…”
曹虎默不作声,楚开疆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一面抹掉名字一面说道:“因为关系重大,此事我还没知会钱公公和周大人。”
曹虎愤然而起:“楚大人!你这话是何意?怕我去告密吗?”
楚开疆淡然答道:“楚某脱不开身,抽空写了封书信想托曹公公送去钱府。”
刘传嗣笑道:“老曹,这正是去见钱老儿的由头哩。”
曹虎冷冷回道:“在下之事不劳大人挂心,请派他人去吧。”
楚开疆面色一沉:“钱公公本意让你以国事为重,不可因私互为掣肘,你早就心知肚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只是抹不开面子就做缩头乌龟,到头来终难成器!”
曹虎第一次见楚开疆动怒,愣了片刻忽然咧嘴笑了起来,而后收敛起笑容:“楚大人教训得是,我这就去求见他老人家。”
不久,曹虎回到了钱府,见到钱顺他心中一阵慌乱,只是强作镇定地呈上楚开疆的密信。
钱顺拆开看毕将信放回封中,乜着眼看了看曹虎,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小虎子,刘总兵营中伙食不错吧?看你这些日子都变胖了。”
曹虎大窘,慌忙跪下答道:“义父在上,孩儿无时无刻不想念您老人家。孩儿知错了,您饶了我吧!”
钱顺轻哼了一声,示意他起来说话:“按信中提到的人去安排人手,把他们盯紧喽。”
曹虎接过正要离开,却被钱顺叫住:“先去把衣服换了,不然外面还以为咱家虐待你。”
他闻言眼圈一红,叩拜于地。钱顺起身扶曹虎起来,说道:“咱们这些宦官,衣食、权势和钱财都是圣上给的。没了他这棵大树,我们这些枝枝叶叶的只能被拿去做柴烧。圣上眼下最大的心病就是辽东,以后办事不可再学小孩子家斗气藏心眼了。”
曹虎连连应允着缓缓退了出去。
同一时间,城中一处简陋的客栈里,店主带人将几个用粗布蒙得严严实实的筐子交给了几个蒙古皮货商人。
“几位大人怎么晚了这么些天?”他毕恭毕敬地问领头的人。
“巡检司查得严,加上沿途探子也变多了。”
“要不要多派些人相助?”
“你只管交接,其他的别多嘴。”
“是、是,小人失言…”
三日后,刘鼎早早穿戴整齐,在刘传嗣和四个家丁护送下前往经略行署。
临行前刘传嗣不悦道:“父帅,你们三天两头去议事,这么久也没议出个子丑寅卯来,杨周那老东西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你懂个㞗,俺们人数虽多能打的少,冒然打努先胜负难料。经略大人不想太早进兵,奈何朝廷天天催促,这才叫我们去作作样子,再一同想想法子顶着。”
刘传嗣听罢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指挥家丁随刘鼎策马向辽都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