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刀
将近午时,行署里也不见出来,刘传嗣在行署门外百无聊赖地踱步。忽然,街拐角有人走过,一股恶寒随之从他的脊背透出。
刘传嗣追了过去,人群熙熙攘攘却再找不到那个人影。他杵在原地,脑海中拼命地回忆起那个似曾相识的影子,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此时,家丁跑来通报刘鼎已经出来,他只得悻悻而回。
行署大门外,刘鼎一脸怒气地瞪着刘传嗣骂道:“混账东西,跑哪去野了?”
“父帅…咱们回去的时候换条路吧…”
见刘传嗣却转而言他,刘鼎有些诧异,问道:“为何?”
“那条路感觉不太平。”
刘鼎大怒:“岂有此理,你啥时候这么怂包了?辽都到处是巡检和官兵,谁敢造次?就算有,看你老子生擒他。”
刘传嗣拗不过,只得紧紧跟随。一行人下了大街,拐进一处窄路,忽见街口一个巡检司军官拦住了去路。之前的人影顿时在刘传嗣眼前清晰起来,他不由自主地赶上前拉住刘鼎的马,口中结结巴巴道:“黑、黑水奸细…”
拦路者正是侍卫统领乌克图,刘鼎的家丁驱马上前擒拿,只见乌克图快刀略过他们的脖颈和肢体,四人兀自骑在马上,片刻之后伤处才喷着鲜血与身子断开。街上的行人哪见过这种景象,顿时吓得四散而逃,诺大一条街市瞬间跑得只剩乌克图和刘鼎父子。
刘鼎正在骇然,猛地察觉后路被几个巡检司堵住,他只得令刘传嗣道:“这里留与我,你去对付其他人!”
“父帅!”
见刘传嗣犹豫,他跃下战马挥刀直取乌克图,一面催促刘传嗣道:“快去!你在身边反而碍事!”
刘传嗣无奈只得下马同其他刺客杀在一起。
刘鼎时年六十有二,勇猛不减当年,上阵使一杆百多斤的大刀,此次却因议事不曾带上,只好用所佩宝刀同乌克图交锋。虽然他指挥千军万马上阵杀敌罕有对手,但论起短兵杀人之术,乌克图却是妥妥地高出许多。纵然刘鼎奋力拼杀,将宝刀使得虎虎生风,招招带着千钧之力,缺无奈眼前之敌如同恶狼般凶狠灵活,不仅出刀奇快身法也飘忽难测,三十多合后就将刘鼎逼到墙角,浑身上下还被创三四处。
刘传嗣这头,十个刺客各自用长枪短刀交替掩护攻防有序,俨然一个齐整的军阵,将他死死缠住脱不开身来救援。
乌克图瞅准空档要下杀手之时,惊觉一道银光从侧方直取自己面门,他赶忙闪身躲过,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突袭之人正是曹虎,当日他领了钱顺之命后亲自监视杨周,惊闻有人边跑边聒噪当街杀官兵了,所指正是刘鼎回营的方向,心中顿觉不妙。于是让手下番役留在原地,自己孤身前来查看,恰好在危急之际救下了刘鼎。
乌克图见到曹虎,笑道:“手下败将,上次饶你逃得快,还敢出来现眼。”
曹虎脸上一阵红白,只是摆开架势护在刘鼎身前。
此时巡检司和辽都城防官兵也纷纷赶到,乌克图料杀不了刘鼎,于是招呼一声,和手下各自撤走。捡回一条命的刘鼎这才瘫坐在地。刘传嗣见状飞奔过来,查看伤势虽然不轻但不至于危急性命,急忙扯下官袍替刘鼎包扎,停放之后方才长舒一口气对曹虎谢道:“老曹,多亏你救命,不然今天我们都要交代了。”
“少将军言重了。”
“对了,你怎么也在这?”刘传嗣不解问道。
“正巧路过。”
“路过?”
这时刘鼎有气无力地骂道:“问那么多干嘛?”又对曹虎说:“大恩不言谢,改日请曹公公到营中喝酒。”
说罢,让刘传嗣扶自己上马打算回营,却看见杨周在大队亲兵护卫下匆匆赶到。
见到刘鼎,他震惊道:“刘将军受伤了?听说你遇袭,老夫开始还不相信,不料真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你。”
“谢大人挂心,末将伤势没有大碍,正准备回营中休养。”
“使不得,将军伤得不轻,刺客还没落网,还是随我到行署中让郎中好好医治,我再派兵送你回去。”
刘鼎见盛情难却,只得让刘传嗣先回营通报,自己同杨周前往行署。
此时,乌克图已在城外一处树林中,手下侍卫陆续前来汇合。他检视完人数,问道:“于尔丹怎么不在?你们谁和他一起的?”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答道:“他和我一起出的北门,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话音未落,一个冷峻的声音传来:“他在我这,现在送还给你。”说罢,一团东西朝乌克图飞来,乌克图刀不出鞘将那东西打落,发现竟然是一颗首级。
部下侍卫见了惊呼:“于尔丹!”
就在惊魂未定时,两个人影从林中飘然走出。来人正是是楚开疆,身边站着个七尺巨汉,手提一柄长杆两刃大刀。
乌克图处变不惊:“你是什么人?躲这么近没被发现也算个高手了。”
“锦衣卫指挥佥事楚开疆,在我眼皮底下刺杀朝廷要员,今天不捉你回去问罪,我锦衣卫颜面何存?”
乌克图仰天大笑:“好大的口气,你是不知道我的手段吧?”
“努先的侍卫统领乌克图,蒙古第一快刀。”
“知道我的名号,看来黑水国也非密不透风呢。”乌克图收起笑容,弯刀已在手中,部下也围了上来。
楚开疆吩咐巨汉:“那些喽啰交给你们。”
巨汉点头领命,与侍卫们厮杀起来,乌克图这才拔刀挑衅地看向楚开疆,后者并不动怒,只是缓缓抽出宝剑,剑锋完全出鞘的瞬间,人已经逼近到乌克图身前一步的距离。乌克图大惊连忙挥刀,其速快到几乎不分先后,如一阵狂风砍向楚开疆的面门和肩腰等处。
乌克图纵横大漠草原,凭的正是这迅雷般凌厉的刀法,往往对手不及应对就会血溅五步,化为刀下亡魂。然而楚开疆却如信手拈花,用手中剑鞘挡开他的刀锋,兵器相碰之声一时不绝于耳。
乌克图手腕处被震得隐隐发麻,有些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之人;环顾四周,手下侍卫都被打得头脸粉碎或是肢体断离,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只有一个活口断了条胳膊被巨汉踩在脚下。乌克图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些侍卫都是他从麾下精挑细选带来辽都的,即使面对刘传嗣这样的猛将也有一战之力,在巨汉手下却不到片刻工夫被屠杀殆尽,自己恐怕是逃不出这二人的手心了。
想到这里,乌克图反而释然,刀指楚开疆笑道:“阁下本领高强,我乌克图就算被你杀了,也死得其所。”
“听说乌克图为人胸怀坦荡,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如果不是各为其主,想必我们可以把酒言欢。”
“多说无益!”乌克图说罢伏身冲来,此番他提起十二分精神,使出平生所学力求拼出一线生机,刀锋瞬间化为十多道银光交织成的大网撒向楚开疆。
见他动了真格,楚开疆不敢托大,一面躲闪一面挥动剑鞘奋力化解了这一串攻势。乌克图见他忙于应对,这才使出真正的杀招,只见他猛一登地,借势前冲直刺对手心窝。这乃是他平生绝学,意在先用快刀吸引对手精力,再集中力气于一刀突刺,以求面对强敌出奇制胜。
殊料楚开疆应对前招之余竟然立刻察觉到危险,迅速移位闪开这一刺。乌克图暗暗吃惊,顺势横劈向他腰部,又被楚开疆扭身化解。两击之后乌克图气势已泄,楚开疆鬼魅般饶到他侧后,举起剑鞘打在他的后劲。乌克图眼前一黑,顿时失去知觉晕倒在地。
这一串攻防只在转瞬之间,巨汉看得眼睛发直,待到乌克图被击倒,他才回过神将乌克图和活着的侍卫捆了起来。
“大人,这人武艺在辽东罕有敌手,为何不结果了他。”巨汉不解道。
“我自有用处,先回山庄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