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天苑危机

2,鬼市

    朝真的观星筒果然是碎了。朝清轮班来看守她的时候哭得不行。她抽抽嗒嗒地说,那天马不听话到处乱跑,她只顾牵马没有想到缰绳松了。

    观星筒咕嘟嘟滚下来,玻璃摔了出来,那块球面玻璃被撞了几个豁口。朝清把观星筒背回来给她,一尺半长的金属筒上有好几处凹陷。朝真看了一眼,果然镜头那边只剩一个空洞。朝清拿出一个帕子,里面包着变形的镜头。

    朝真把它再组装起来,对准朝清一看,一个人影可以变好几个,每个都糊的厉害。这是真的不能用了。朝真心里很难过,毕竟那个镜头花了她很久的功夫打磨,但是掉下马车是意外,她也不能怪朝清。

    朝真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抚摸着破碎的镜头,轻轻地叹气。她的胃也纠在了一起。她很需要继续观测来获得可以说服父亲的数据,但是现在看起来一切都要重来了。朝清感觉到了她的低沉,也低头流泪。她自觉抱歉帮朝真带了很多吃的,那些点心都堆在桌上,朝清默默拿了一块塞朝真手里。

    朝真赶忙接了,解释是自己预计不足,马车上安装观星筒应该加上固定架,而且她早就想换一个高级点的镜头了。

    “听说有一种透明蓝宝石,净度奇高,如果能用那个来做镜头,一定会非常清晰。”

    朝真换上一副憧憬的表情看向窗外。“只是现在一个月不能出门了。”她又垂下了头。

    “你去求求丞相,你毕竟是他女儿,他也许能赏你。”朝清帮她出主意。

    朝真禁足的地方是一个套间,朝真住在里屋,朝清隔一扇门住在外面。朝真的门上了锁,外间的人帮她送饭的时候可以打开,她禁足期间不允许出门一步。

    “朝清,你轮班多久?”

    “到明早,我不会帮你拿写字机的。”预计到朝真心怀鬼胎,朝清赶忙摆手:“住持说了这次得让你抄满三千遍,不能像之前凭一些小玩意就轻易躲过了。”

    朝真太经常被罚,她发明了一个小机器。用几根木头夹住炭笔,再用弹簧和齿轮驱动,摇把的尽头绑到朝真手里。罚抄的时候她抄一遍,那些弹簧和炭笔能再同时抄三遍。朝真的字本来就跟狗爬一样,所以那个机器不是很精确却也是看不出破绽。直到有一次她抄着经睡过去被住持抓个现行。

    她精细地拆下了一半的零件,然后将它们放进观星筒里。通过巧妙的摇把驱动齿轮结构,她居然成功地从观星筒侧面调节了两个镜片之间的位置。这次,她并不是为了使用写字机,而是心中藏着一个更加离经叛道的计划:她要偷偷溜出去。她想到了一样东西。她心中一动,仿佛已经找到了解决问题的钥匙。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好像她已经预见了即将到来的成功。

    “你放我出去半天好不好?”朝真以一种几乎讨好的语气问道。

    朝清皱眉,显然不愿意同意这个请求。

    “啊?”她犹豫地问,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

    朝真见状,快速补充:“如果我能回来,我会帮你完成这个月的清理工作。”

    她知道朝清最讨厌打扫庙宇的重活。

    朝清考虑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拗过朝真的软磨硬泡。她守着一个没有人的空屋,还要假装里面有人。每次有人经过房外,她都要大声说话:“你下次可不能这么鲁莽了吧,知道受罚了吧,还有两千八百四十遍。”

    朝清每过一会儿就从门下抽一张朝真提前放好的经文,帮她数数,心里七上八下。

    朝真换上了短衣长裳,轻巧地从后院溜出道观。她的脚步轻盈,仿佛带着风。她的目的地是一个连巴桑都未曾提及的地方,一个充满未知和危险的地方。

    她之前在一场法会上听说过蓝宝石的传说。在后殿角落,她侧耳听到一个远道而来的法师描述蓝宝石像“少女的眼睛,沉静的湖面”。朝真拿出自己的玻璃珠问那人蓝宝石跟这个比如何。那人冷笑一声说她井底之蛙。“最纯净的宝石要用钻石打磨,完全透明,能耐极高的火,还不会有任何划痕。”朝真问他去哪里找,那人说蜀地不产这个,但鬼市鸡汤店什么都有,她要是有胆可以碰碰运气。朝真带上了所有的“胆气”,全副身家鼓鼓囊囊叮当作响。

    鬼市位于都城的凶门位置,少人居住,逐渐成为了一个无人管理的荒地,逃亡凶徒和它国探子汇聚于此。商人们也在这里做起了他们的生意,使其成为一个什么都买卖的市集。军队曾镇压过几次,但这些人就像神龛后的浮土,清理时消失,过后又卷土重来。

    鬼市最高层,一个角落的摊位上,一名身材修长的男子正在静静等待。他所在的位置恰好能看到踏入鬼市的每一个人。他在等那个人出现。他面上不动声色,但双手握拳,全身紧绷。

    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常年训练留下的肌肉痕迹在他紧绷时充满棱角。真的要让她进入这一场危险的大戏么?他仅存的善意和要完成某件事的决心在互相拉扯着。但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丞相之女,机械奇才,只能是她了。朝真在鬼市边缘出现。他的目光随着朝真而动,终于他闭上眼睛做了决定。

    再睁眼,他的神情全变了,又成为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少年英雄,丞相最年轻的谋士,沈哲参军。

    朝真踏入鬼市,发现道路越来越凌乱,每个岔口自由地分成许多条小路,无穷无尽的房子从四面八方涌来。木瓦结构的房子层层叠叠,歪歪斜斜搭成一个地上迷宫。朝真踩到每一块木板都能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担心自己下一秒就会掉下去。她全身紧绷,神经都打开。

    旁边,一个满脸油彩、身上披红挂绿的人注意到了她。“不常来吧,要去哪里?”对方尖细嘶哑的声音让朝真感到不适。

    朝真压制住害怕,强迫自己看着对方。“请问鸡汤店在哪里?”她问。

    那人尖利地笑了,声音像锯木头:“这里就是呀。”

    朝真环顾四周,这里明显不是一家店,建筑遮蔽了阳光,周围人来人往,每个人都怀揣着各自的秘密。她感到一种阴冷潮湿的气息。

    “这里。”那人比划了一下,手在空中画圆,“整个这里。”

    朝真跟着他来到了一个管道旁,那人从朝真手里抢来一枚铜板塞到了一个洞口,他举着一个破烂的碗在一根竹管尽头等待。只听一阵响动,一股黏糊糊黑黢黢的东西顺着管子流到了他的碗里。朝真差点作呕,她最失败的实验把砂罐都烧糊了的时候差不多能做出一样的鬼东西。“整个这里。”他又比划了一次。朝真这才意识到从她刚才踏进这个房子已经来到了传说中的鸡汤店。

    突然,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有些东西吸引了朝真的注意。她迅速走过去,发现一个老者正在卖一些奇特的物品,其中就有她所寻找的蓝宝石。

    这就是她要寻找的关键,她要用它来打磨观星筒的透镜,以获得更精准的天文观测结果。她知道这可能是解开天苑妖星之谜的关键。

    鬼市的气氛诡异而紧张,整个市集密布着一个巨大的管状系统,似乎这里所有人都被这些神秘的管道支配着。她四处张望,意识到自己现在置身于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刚刚还寂静无声的鬼市,现在竹管从四面八方伸出,仿佛突然活了过来。朝真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她开始担忧自己孤身一人闯入这个陌生且危险的地方。她的余光感到一些陌生的身影一直在跟随她。

    她快步穿行于木质的建筑之间,想要摆脱跟随她的神秘身影。她迅速在混乱巨大的木质丛林里迷了路,忽然,她听到了身后脚步声的逼近,本能地回头挥出了藏在袖中的伞形锤。一尺长的木把她一直藏在小臂,木把尽头是七八个铁绳链接的锤头,内里藏有少量火药,突然甩出可以防身。

    “哎呦!”一声痛苦的呼喊划破了沉默,朝真回头一看,发现一名男子被铁锤击中,跌倒在地。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人身后的另一个长身男子身上,朝真疑惑之际又要出手攻击。

    “诸葛小姐,是我。”男子开口,他的声音低沉而稳重,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熟悉。

    朝真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那天在父亲大殿见到的神秘年轻人吗?他一身黑衣,手里握着兵器,看起来行踪可疑。

    先前倒下的男子爬起来逃跑。朝真这才看到他背后也中了一脚,明显是这个年轻男人的杰作。

    “你跟踪我?”朝真质问。她的心中充满了疑惑,不知这名神秘的年轻人究竟是何人。

    年轻人跟在她身后,声音低沉:“我听说你的观星筒碎了,过来帮你找蓝宝石镜头。”

    朝真停下脚步,眼中露出惊讶。“你也知道蓝宝石?”她的声音中带着怀疑和好奇。

    “这里不便多言,我是沈哲。诸葛小姐可否跟我走一趟?”

    男子低声说道,却没有透露更多信息。

    朝真被好奇心驱使,将信将疑地跟着他七扭八拐出了鬼市。沈哲明显对鬼市很熟悉,朝真更是怀疑他,一个参军常混鬼市干什么?

    走在大路上,她不禁再次询问关于蓝宝石的事情。沈哲依旧沉默,只是带着她来到了一间看起来正常的小店。

    这是一间小小的门面,门口招牌的大红旗子写着鸡汤贴饼。他们一路上楼来到一处隔间。老板很快端了两碗真正的鸡汤,煮的清澈的汤热气腾腾,周围还伴着肉丝蘑菇菜叶。沈哲撕开一个贴饼,外层酥皮一碰就掉渣,里面层层分明。乱走了半晌,朝真的肚子咕咕乱叫,但她想到刚才的画面还是没什么胃口,再加上不信任眼前的人。她很克制地咽口水,对沈哲说不饿。

    沈哲笑了一下,拿出自己荷包里的东西,拆开丝线,里面躺着一块足有五寸大的透明宝石。

    “诸葛小姐不信任我。”沈哲把那个宝石交给朝真。

    朝真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这东西果真像平静的湖面,她拿着它看向沈哲,视野里是一颗缩小的沈哲。她仔细地抚摸着宝石,果真两面都非常平整,她对着光查看也是看不出一点杂质。她自己那块镜头是球面镜,一面平一面凸。这块是凹镜,她把手扣在凹面里,手感真的很好,整块石头平的像缎面。这块宝石的纯净和光泽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握着宝石,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期待。

    “你从哪找到这么大一块宝石?”朝真不禁问道。

    “那天在大殿上看到诸葛小姐力辩星象,我十分敬服。”沈哲说,神情带着欣赏。

    “道观的人都喊我朝真。”朝真老听着诸葛小姐很不舒服,她顶着这个姓氏却不受亲生父亲待见。

    “朝真可记得我在大殿说的话?”

    “记得,你说曾见过奇人异士用过望远镜。”朝真点头。

    沈哲又微微一笑,他很高兴朝真记得。

    “可想一观?”沈哲问。

    “在哪?”朝真抑制不住惊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沈哲起身拉开隔间门帘,门帘对面,面对着木墙正摆着一只一尺长五寸粗的金属圆筒,圆筒配了支架,看起来像投石器,却比投石器精巧的多,正是沈哲说的望远镜。朝真完全被吸引了,她失神般走过去。那个筒是她判断不出来历的金属,接缝十分严密,圆筒还缺一个镜片。沈哲把蓝宝石交到朝真手里,她安装了上去,只听嘎哒一声,严丝合缝。朝真摸着那个平整的圈口暗自感慨这个器物好厉害。

    “这个比我的筒经短。”朝真看了一圈:“但是三路反光其实看的更远了。”

    沈哲赞许的点头。

    “你从哪得来的?”朝真又问。

    “我要是说自己做的你可信?”

    朝真像被打到,她一向骄傲自己的手艺,她以为都城除了巴桑没有人再喜欢这些新奇玩意了。今天这人拿一个远胜于她的器械前来炫耀,她抬头看着沈哲,眼里带着审视。沈哲也看着她。俩人对视,一个带着几分狐疑几分欣赏,一个带着几分玩味几分喜悦。

    “你画光路图我看。”朝真最终说。

    沈哲仰天大笑说好。他用水在桌上画示意图,画了朝真的凸面镜也画了他自己的凹面镜。

    “哼”,朝真轻哼一声表示信了他:“你说你是参军?”

    “是的,我专门负责给军中加工各种新奇军备。”

    “你用过这个望远镜了?”

    “用过了,也看到了那一颗天苑异动的星。”沈哲坦白说。

    “那你那天为什么不说实话?”朝真不满地问。

    “我看到了丞相的态度,还有太史令的态度。我不是太常的人,本不应该对天象指手画脚。”沈哲解释道,看着朝真的表情越来越扭曲,他决定不顾朝真的愤怒继续说:“我知道你坚持真相,可是如果我那天和你站在一边,我们当下都没有证据,结果只能是我也被打板子或革职。”

    沈哲紧盯着朝真,他不想放过她神色的一丝变化。他没有告诉朝真他现在不能暴露,也没有告诉朝真追查下去会有杀生之祸。但他的内心如潮水般涌动着:和我一起追逐真相吧,朝真。

    “如果我们有更多证据。”朝真若有所思,她知道眼前的人没有说全部的实话,但她都没有注意自己顺着沈哲开始把她和沈哲说成我们。她需要说服诸葛量,她不是胡说,她要自证。

    “我们需要更多证据。”沈哲点头,“你愿意和我一起分享这台望远镜么?”

    朝真没有回答,她的肚子替她不争气的咕嘟了一声。

    朝真回到了道观,朝清已经睡着了。她推醒朝清从怀里掏出给她带回来的贴饼。

    “没暴露吧?”朝真问。

    “没有,”朝清睡得迷迷糊糊的:“你找到蓝宝石了。”

    “找到了。”朝真很开心,眼里闪着星星。“在哪?”听到有收获朝清也醒了。

    “不在这,我找到了另一个更厉害的望远镜。”朝真回想起沈哲的望远镜笑意止不住。她明晚要溜出去和沈哲一起观星。

    几里地外的太史令府,一个小厮急急地跑去回报。“大人,有人在城郊撞见诸葛果和参军沈哲在一起。”

    “参军沈哲?”太史令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两道纹烙印在他眉心。“先下去吧。”他屏退来人,确认安全后进了密室。密室里一排排架子上摆满了资料。他拿出一本封面写着沈哲的文档,用手在上面压了一下。那文档发出莹莹的光,沈哲的身影在封面显现,他穿着明显不是这个时代的衣服。太史令再想查看,那个小小的影像闪出红光,映出绝密的字样。“比我还高阶的特使?”太史令又把资料放回去,思考着对策。

    没想到朝清住了一天角房突然生病了,晚上换了守门的人,朝真被困在屋里出不去,她急得从一头走到另一头。她从窗户看出去,星幕在穹顶散开,正是观星好天气。她用手碰了碰窗户想看看这里出不出的去,才刚探出头就被呵斥了回去。外屋的师姐非常警觉。朝真又等了会,急得跺脚。

    香又吹了几根,盈月已经走完了大半个天空快要从地平线消失,快要二更了。她想着沈哲也该回去了吧。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屋外师姐打了个喷嚏,开始骂骂咧咧:“也不知道难为谁,你挨罚睡厢房,我睡角房。”

    朝真提议可以和师姐换。几番推辞后师姐答应了。朝真换到角房。不一会听到里面呼呼大睡,她偷偷从小天井爬出小院,几个闪身来到熟悉的太微宫里。她不知道沈哲还在不在。

    三更的风还是蛮冷的,朝真弓着身子绕着太微宫的梁柱寻找。“沈哲,沈参军。”她压低声音呼喊。

    “我在这里,”沈哲在一个角落喊她:“这边。”

    朝真循声而去:“你怎么混进来的?”

    “白天香客多,我偷偷赖着没走。”

    他俩相视一笑,这种小小的违反规定总能让朝真获得满足。朝真闻到了院子青瓦传来的熟悉味道。她推了推沈哲。沈哲从朝真告诉她的那个中空的柱子里掏出望远镜,架到了院子里。

    “这个怎么进来的?”虽然计划如此,朝真还是好奇细节。

    “我捐了很多香油钱。”沈哲笑道。

    “他们允许我进太微宫进香,我带了好几筒大型线香。”那些线香体型巨大,和刻意蒙了布又用红纸包起来的望远镜一模一样。

    天幕异常清晰,云彩都躲了起来,所有的星星露出头来。朝真在太微宫前不知道看过多少次星空,今天竟然有点陌生的激动。十几年来第一次和一个人一起观星。夜晚十分安静,星星的脚步不发出一点声音,她都能听到沈哲的呼吸声。

    朝真熟练的扭动着望远镜筒身侧的旋钮调整着焦距。天苑的十六星已经在视野里了。她进一步调节,“对的,就在这里,第十七颗。”她抬起头来,把观测位让给沈哲,这颗好像亮度又变大了一些。

    沈哲也贴近看了一眼,拿出随身的小本记录了一下位置。朝真看到他记录位置的方式是很多数字。朝真跟随太常一贯的传统,用黄道经纬记录星图位置。而她敏锐地注意到沈哲的记录和她的差了一个夹角。

    “这是赤道记录,这样可以消除观测误差,并推断星星离我们的位置。”沈哲解释道。

    “所以太史令为什么不信我的话。”朝真抬头看着天空,这颗星的亮度确实还没有到肉眼可见的程度。但黑暗中朝真能够感受到它的波动,虽然及其微小。但那个扰动不可被忽略,朝真甚至感受到它将带来的急风骤雨。它旁边的天苑四闪着光。那是一个颇大的亮点,它在天空对朝真眨着眼睛。“你知道星星眨眼其实是因为空气扰动么?”朝真突然说。

    沈哲点头,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太史令可没那么简单,你没有觉得丞相对他言听计从么?他一定有什么秘密才会那么强烈地反对你。”

    “你是说他故意的。”朝真眯起了眼睛。“他知道这个星但是篡改了观测记录。”

    夜晚的风吹着俩人都有些冷了。朝真催促沈哲收起望远镜回去了。“我们还是需要更多的信息。”朝真想邀请沈哲去郊外山上观星,她一直想去山顶观星,但她一个人不敢。

    “你用什么借口解除禁足呢?”沈哲问她。

    “虽然父亲看不上我的那些小东西,但只要对征战有用,他一向赏罚分明的。”

    “我倒是有个好东西,也许对你有用。”沈哲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设计图纸。

    “稳定器,”朝真一眼认出来,“英雄所见略同。”她也拿出自己做的设计图。果然俩人按照不同的方法做了可以在马车上安装金属圆柱的稳定器。沈哲的办法是用木架在马车上搭出卡槽,两尺内的圆筒可以卡在其中。而朝真的办法用了吸收震动的材料,不仅可以固定位置,还可以避免马车行进时的碰撞。

    沈哲赞叹地看着朝真的图纸,朝真一把抽回脸上带着骄傲,眼神里的意思是算我赢了。沈哲大笑拱手:“诸葛小姐聪慧果然名不虚传。”

    那笑声太大引来巡夜的人。听到脚步声响,两人猫身溜走。

    “为什么帮我?”他们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朝真问道。她感觉到这人不仅仅是父亲的低阶谋士,他一定另有目的。

    “你为什么要观星?”沈哲不答反问。

    “星星就在那里,那些离我们很远的天体。太常的人信奉我们的吉凶祸福都和它们的运转相关。但无论我们命运如何,它们就在那里,不会因为我而改变,也不会因为父亲因为君王而改变,”朝真顿了顿,继续说,“它们有自己的规律。我只是喜欢规律。”

    “我也是,凹透镜一定要满足某种形状才能正确地改变光路,背景暗度一定要达到某个条件才能看到亮度更低的星。这些都是规律,它不会因为某个人反对就消失。也不会因为有人捏造就不见。星星就在那里,总有人可以选择低头不看它,但是没有人避免得了它带来的光辉。”

    沈哲回头静静地看了眼朝真,眼睛里带着炫目的神采:“但是朝真,也许有一天......某些星星会因为你而改变。也许你会发现它们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也许你会揭开它们的秘密,也许你会改变它们的命运。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观星会给你带来什么后果?”

    朝真看向沈哲,沈哲的脸隐在黑暗里不甚清楚,但是沈哲坚定的目光在黑暗中特别明亮。

    她感受到了与她相似的执着和渴望,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共鸣:“你说的对,真相,那个隐藏在遥远星辰背后的真相,总有人要去揭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