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天苑危机

6,遇刺(二)

    身后无数追兵跟上。朝真四处摸索,身上所有暗器都已经用光。她突然摸到一张符咒,管不了那么多,她甩出一张,“叮㖕德喈,乌鸦千只,闻吾呼召,奉令急速,啄杀鬼贼。”

    呼啦啦,瞬间林子里的群鸟飞起,在空中盘旋。一群追兵脚步被挡,飞鸟缠住他们无法脱身,一群人哀呼,闭着眼睛手舞足蹈,追击速度渐缓。

    沈哲捂着伤口不住大笑,笑完又疼得咧嘴:“我竟忘了你还是道姑。”

    “朝清临走前塞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它真的有用。”朝真回头看着飞鸟群,心里想着这些年没好好做早课也许错过了什么。

    “清晨雾重,也容易有群鸟飞翔,但这么巧就在朝真仙姑扔出符咒的瞬间,不得不说道家法门高招。”沈哲一边打趣一边扯下衣服,朝真给他把受伤的肩膀包扎起来。这一劫他们避得巧了。

    沈哲静静地站着顺气,他逐渐感觉好些了。他努力把注意力转移开,不去想那只疼痛的胳膊。“你敢跟我再去一次鬼市么?”沈哲问到,他微笑地看向朝真,他打算带着她窥探一些真相了,不知道她看到之后还会不会理他。

    “那有什么不敢?现在风向正好,我们再坐一次孔明灯。”朝真伸出手去探风向。黎明的微风拂在她手上,微弱但充满力量。她一点忧疑都没有,就这么果断地答应了。沈哲眼眶一酸有点想落下泪来,上次被这样信任是什么时候?他不记得了。

    孔明灯还在它们降落的位置。十几颗大大小小的灯罩散落满地。天色微明,启明星远远地缀在天空一角,守望着地面。树丛黑压压地挤在地面上。朝真仔细查看,孔明灯四周无人看守。空气有点太安静了。

    太史令也跟着士兵去追击他们,这边恰好露出空档来。朝真心下暗喜。

    他们看准了最近的孔明灯位置,小跑过去。早晨的气息带着浓浓水汽,风还没有起来,不是放飞的好时机。但只要升高一点离开这里就好,朝真盘算着。鬼市在都城边缘,他们能飞到附近就好。

    他们摸到了一只最小的孔明灯,落得也比别的远些。他们二人合力摆正吊篮,捋顺所有的支架和绳索,确认气阀好用。他们翻进吊篮,正要点火,突然俩人同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沈哲点火的手已经伸出去了,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迅速跳出吊篮,几步跑开,互相护着对方趴下。朝真的手遮在沈哲头上,沈哲半个身子

    挡着她的后背。

    “嘭!”

    火药炸开,整个机箱炸碎,胶皮散了满地。一股热浪挟着金属砂石喷向地上的两人。朝真身后一热,头脑一麻,人瞬间晕了过去。

    原来太史令早在这里埋下火药。

    远处太史令听到爆炸声浮起了微笑。被他算准了。他知道这二人不死心,命人在每只孔明灯埋下火药,只等他们故作聪明回去启动。

    虽然他还拿不准沈哲的身份,但是到时候就说他误伤,应该没什么大碍。太史令优哉游哉带

    人回来查看。脸上还故意做出一副哀痛的神情:“快去,快去,丞相之女该不会是……”

    朝真脸扑在地上满脸泥土,嘴里啃到一些又苦又咸的东西。她的小腿被机箱砸到,痛不欲生。沈哲也好不到哪去,受伤的肩膀大幅拉扯又出血了。后背布满了金属碎屑。

    果然没有人看守的地方是个请君入瓮。

    俩人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懊恼不已,都在暗自怪自己疏忽大意。

    “还能走么?”沈哲顾不得自己满背的小伤口过去检查朝真的小腿。朝真一瘸一拐帮他处理背后的碎渣。爆炸来的突然,他们瞬间的反应都是遮挡对方,好像有些不便言说的东西在二人间交互,这会清醒过来倒有些尴尬。

    沈哲仔细检查其它孔明灯,每个均有炸药。朝真用手扶着跪下,侧身一条腿趴在地上。机箱盖打开,里面满满当当塞了黑火药碎末。朝真后悔自己怎么没闻出硝石的味道。她从小跟着巴桑熬制各种矿物,理应对这个味道敏感。

    点火处离得很近,点燃蒸汽机箱就会引燃火药。他们试图拆除黑火药,但是那火药碎如砂石,已经密密麻麻塞进了每一处空隙,他们很难完整清除所有的。二人面面相觑,可能要放弃使用孔明灯了。

    太史令又带人回到了这里。远远观望他们。他面上带着微笑,料定今天朝真逃不出去。

    “其实我们不一定要启动机箱。”沈哲抬头看看天。现在是早晨,湿度大,露水重,“只要用一些热风吹起孔明灯就行”。朝真听懂了他的意思,“确实是个好主意。”他们盯着远处还毫不知情的太史令,他们知道要怎么做了。

    朝真把吊篮底凿空,让机箱掉在地上。这样升空的孔明灯只要带动很小的篮框重量。沈哲捡来树枝烧起火把,几只火把产生的热气让那只孔明灯微微离开地面,只有不到一人高。朝真伸手就能摸到。

    “够了。”朝真说:“摆个样子就行。”

    沈哲拉着它往太史令方向走去。

    太史令正坐在马车上,看着一只孔明灯微微升空,他略略称奇。他叫来底下士兵。“黑火药没有安装好么?”

    “安好了的。”士兵答。

    “那怎么会点火升空,没有爆炸?”他看着那只孔明灯飘过来,底下吊篮飘忽不定。灯罩离地太近,他看不清两人在哪。那只孔明灯直直吹往这里。不好,太史令脑中电光火石,这些黑火药该不会给他们做嫁衣了吧?他下意识地握紧马车缰绳。

    “你也尝尝炸药吧”,他听到朝真大喊。

    沈哲奔跑起来,那只孔明灯冲向马车。马被惊到小跑前冲去。太史令人被带出,但他不敢在

    车上待着,脚下使力跳了下来,在地上滚了一圈。

    朝真和沈哲丢下孔明灯迅速奔跑,翻身上了马车,沈哲揪住缰绳,驾车前去。留下一个原地落回又变憋的孔明灯,和气急败坏的太史令。

    马车疾驰,沈哲带着朝真往前走。鬼市就在前方了。他想给朝真介绍一个地方,他认识那里一些人。

    路上突然跑过一群骑着木牛流马的人,领头的正是巴桑。自己在鬼门关滚了又滚,巴桑终于出动来救他们了,朝真又好气又好笑。朝真拉开马车帘子,“巴桑!我在这,沈哲和我去鬼市。”

    巴桑正在奋力骑车,听到朝真呼喊,也冲朝真致意。朝清混在巴桑的队伍里看到朝真异常开心。“谢谢你!”朝真大喊。

    巴桑的一大队人和木牛流马横在路当中。朝真的马车继续前进。巴桑挡住了后面那一群追赶的马车。

    一群木牛流马和马车卡在了路中,马们追着橡胶轮子玩耍。马车上下来好几个人和巴桑好言交涉,巴桑都故意装作听不见。他逗着那些马转成一团把缰绳都缠在了一起。

    沈哲驾车走的飞快,他和朝真又剩下两个人了:“你怕不怕我骗你去鬼市对你不利?”

    “你过去十二个时辰有无数机会。”

    朝真又一次踏上鬼市的地面。脚下还是一样的吱吱嘎嘎。但是她刚从危险里回来,现在哪怕鬼市的层层叠叠,油污遍地在她眼中也变得亲切。周围奇形怪状的人在她眼里也比太史令那个道貌岸然的人安全。何况还有沈哲。

    沈哲带着她。他们很熟练地在小道里穿梭,越走越深。巴桑带着的队伍还在大街上和人争斗。他们虽然拦住了一些人,但也有几个身手特别好的越过木牛流马的阵仗。这几个人尾随朝真,进了鬼市。他们不远不近地跟着,寻找下手的时机。

    朝真又穿过几道门,沈哲带着她前门转后门。朝真看到了上次卖蓝宝石的摊子,也看到了黑洞洞的鸡汤出口。但那几个人也是很熟练地样子一直跟在后面。

    沈哲一个呼哨,停下脚步。一个披红挂彩的人从不知道哪里的阴影里现出身来,他乐呵呵地看着朝真,却是对沈哲说话:“你把她带来了?”朝真意外的发现这是上次主动跟她打招呼的人。

    “你们认识?”她很惊异地看着沈哲。

    “你的声音不是?”她记得这人声音古怪。

    “这样么?”那个满脸油彩的人用尖细的奇怪哑嗓回道。

    后面跟随的几个人没料到他们突然停下,纷纷堵在了路口。

    “就是他们?”油彩脸斜眼看了一下。“这都摆脱不了?你们走吧。”他挥手让沈哲继续往前走。

    油彩脸歪歪倒倒地走到小兵们身旁。那几个人不知道他什么来路,互相递眼色不知道要不要主动进攻。小兵们拿出武器做出戒备状。油彩脸轻蔑的笑了一声,他身法奇怪地几个侧踢,一群人躺在了地上。他去附近竹筒接了一碗“鸡汤”,扳起那些人的头,把那一碗黑乎乎的

    东西灌了进去。几个人被呛的鼻涕眼泪直流。

    “你们也尝尝我过的日子。”这人看不清表情的脸上仿佛浮上一层伤心和愤怒。

    朝真和沈哲继续往前走,阶梯不断上升。一排排的管道不断收紧,顺着复杂的建筑一直向上。在几个拐角处,有几处一转三或者一转四的管道接口。朝真越看越眼熟,这个管道系统和巴桑的道观汲水系统极其相似。

    朝真看着一个四通管,这个管口四周有好几个旋钮,每两个管子之间都可以互通。朝真还记得她和巴桑做出这个结构时候的喜悦。

    怎么这里也在用这个?她满心狐疑。

    她继续往上走,终于来到一扇木门前,那木门破败不堪上面布满了蜘蛛网,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开启的样子。沈哲停下脚步,他深吸一口气问朝真:“你真的准备好了么?”

    朝真皱起眉头,她已经跟着沈哲走了这么远,现在不是放弃的时候,但沈哲究竟要说什么,需要跟她反复确认。

    “进去之后你可能会看到很多不想看到的东西,而且再也忘不了。”

    朝真心里更加好奇,她说好。

    沈哲用古怪的组合敲了敲那扇门,然后推开,他们走了进去。

    里面竟然有不少人。整间屋黑压压的,中间是一口大锅。朝真看到了“鸡汤”的制作流程。很多不知道哪里来的食物残渣被打碎混合消毒煮沸,又混着大量的不知道什么谷物磨的粉搅在一起,有人把它们倒在中间那口大锅里,再顺着管道流到各处。

    “为什么?”她有些作呕。空气中的味道非常诡异,同时有着食物的香气和酸臭气,还有一股放坏了的臭鸡蛋味。

    “你看他们。”沈哲给她指周围的人。

    好几个和刚才那个类似的人,满脸油彩看不清阵容。朝真来到中间大锅旁搅拌的人身边。

    那人一脸戒备看着沈哲:“真的带她来了?”沈哲点头。

    那人低头继续做事。

    又沉默了许久直到朝真被熏得几乎背过气去,那人开口了。

    “我就是不想打仗,但是丞相不让。所有种田的人都要参与征兵。我不想征兵就没有地方可去。你看那边的人,他们有的家里田地都打仗输给别人了,什么都没了,无家可归。”

    “这里不是间谍和探子的落脚点?”朝真小心翼翼地问。

    “间谍?”那个人手上不停,嘴上冷笑。

    “只不过糊个口而已,你们这些达官贵人们不吃的东西我们吃,饿不死就好。”

    朝真有些难过也有点愤怒,她想说她不是达官贵人,她也想说父亲没有都让你们去打仗,但是她说不出口。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朝真在昏暗的灯光下,眼圈不由自主地泛红,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忧伤。她默默地问自己:“为什么非要战争呢?”

    这个问题,像一把钝刀,缓缓割裂着她的内心。

    沈哲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他轻声道:“你听过一个关于月亮的传说吗?”他们一边说着,一边绕过散发着热气的锅炉,继续深入建筑的内部。

    “传说中嫦娥和吴刚养了许多兔子,但月宫之小,难以容纳。这些兔子便驾着小船,在星空中寻找新的家园。他们抵达长庚星,却发现那里已有居民。面对这样的困境,兔子们不得不想方设法赶走原本的居住者。”

    沈哲的话语中似乎暗含着什么深意,但朝真暂时无法领会。他们来到一扇布满复杂阵法的大门前。朝真凝视着那些图案,她的手指轻巧地在空中转动,几个瞬间就算出了解开阵法的方法。门轻轻打开,露出了另一个神秘的空间。

    他们走进了一个昏暗的房间,这里似乎是整个鬼市最高的地方。四周墙壁都被漆成了深黑色,只有几幅挂图旁点缀着微弱的灯光。

    朝真的目光逐一扫过那些图表:二十八星宿星象图、六十四卦的卦象表、月相和历法表。而在一面墙上,她看到了自己最近的观测成果——天苑妖星。她转向沈哲,眼中满是疑惑和好奇。这个地方给她一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每一样展示的物件似乎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里是什么地方?”

    朝真的声音中充满了探寻和不安。这个空间似乎隐藏着某个重大的秘密,或许与她自己,甚至整个战争的背后,都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