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天苑危机

10,失踪(二)

    朝真带着疑惑回到了石洞,她悄悄经过巴桑身边,她不打算让巴桑知道她在持续寻找更多线索。可是巴桑却叫住了她。

    巴桑面色沉重,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他指了指望远镜,又指了指天空。

    朝真脑中火花闪过:“它又出现了?”

    巴桑点头又摇头,示意她自己看。

    朝真凑到望远镜前,望远镜透过石洞天顶的裂隙恰好对准了天苑妖星的方向。

    自从孔明灯遇刺后他们很久没有看到妖星现身。那颗妖星隐藏了自己的位置。而现在它竟然又主动出现。这其中很可能有一些联系方式。

    她凝视着它,心中默默计数着星星的闪烁,寻找着规律。就像之前灯芯的火焰一样,妖星的闪烁也遵循着一种特定的节奏。

    她转向巴桑,两人的眼神中都透露着相同的认知。

    巴桑点了点头,表示他也注意到了这一规律。妖星的每次闪烁似乎都在按照某种特定的顺序,构成了不同的卦象。

    朝真心中涌起一种被透视的感觉。这些星光,似乎正是针对她而闪烁。她疑惑不解,不明白这些星光如何知晓沈哲失踪,以及如何向她传递信息。

    “难道是他们控制了光吗?”巴桑抬头望向天空,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朝真继续观察,记录下妖星的每一次闪烁。她感到自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眼睛注视着,引导着她走向未知的危险。

    “他们究竟想要什么?”朝真心中充满了疑惑。她摸索着口袋,拿出了从冯笠那里获得的符号。

    她把这些竹片摊开在石桌上,开始按照妖星所示的卦象重新排列这些符号。

    她记得刚才看到的妖星闪烁的规律,每一次闪烁都对应一个卦象,而每一个卦象都由两个爻组成,每一个爻又有阴阳之分。

    她把这些竹片分成了八份,每一份代表一个卦象,然后按照妖星闪烁的顺序把它们排列起来。她还注意到,妖星闪烁了两遍,第二遍的顺序和第一遍不同。她猜想,这可能意味着每一份竹片中的符号也要按照第二遍的顺序进行调整。她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正确,但她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假如每一个符号都对应了一个星体的闪烁信号。她记录这些闪烁模式,将其转换点或划。这样,就可以得到了一系列的点和划,它们构成了一个加密的信息。这些信息与八卦本身的信息相对应,两者之间或许有某种相互关联。

    朝真想起了沈哲曾经和她一起探讨过的八卦原理和密码学。她试图找出这些符号和卦象之间的联系,以及它们和妖星的关系。她觉得自己像是在解开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密码,或者是在破译一个高科技而危险的信息。

    “这是?”巴桑走过来,好奇地问道。

    “我在试图解读这些符号,它们可能是妖星给我们的信息。”朝真回答道。

    “妖星给我们的信息?你是说那个闪光吗?”巴桑不解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一种直觉。你看,这些符号被分成了八份,每一份对应一个卦象,而妖星闪烁的规律也是八卦的顺序。这太巧合了,一定有什么含义。”朝真解释道。

    “八卦?你觉得妖星会用道家的东西来跟我们沟通吗?”巴桑不屑地说道。

    “不,不仅仅是占卜术,而是一种哲学和数学的结合。沈哲曾经告诉我,八卦可以用来描述万物变化的系统,它可以用来解释自然现象,也可以用来推演人类命运。它的基础是阴阳二元论,认为一切事物都由阴阳两种相反而相互依存的力量组成。阴阳又可以进一步分为四象,分别是乾、坤、震、巽,代表天、地、雷、风。四象再进一步分为八卦,分别是乾、兑、离、震、巽、坎、艮、坤,代表天、泽、火、雷、风、水、山、地。每一个卦象都由两个爻组成,每一个爻又有阴阳之分,用一长一短的横线表示。这样就形成了八卦的图案,每一个图案都有不同的含义和属性。八卦不仅是一种符号,也是一种语言,可以用来表达复杂的信息和思想。”朝真激动地说道。

    “我不太明白。你是怎么把这些符号和八卦联系起来的呢?”巴桑问道。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是按照妖星闪烁的顺序把这些符号排列起来,然后按照第二遍的顺序调整每一份中的符号。我觉得这样做可能会让这些符号变得有意义。”朝真说道。

    “那现在看到了什么?”巴桑问道。

    “我还没有看完,我还在排列中。”朝真说道,继续专注地调整竹片上的符号。

    随着符号的重新排列,朝真逐渐看到了一些规律。

    石桌上的竹片上,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符号和线条开始形成可识别的汉字。她惊讶地发现,这些汉字竟然是四句一组。

    朝真不明白,为什么天苑妖星会用这种文体来传递信息,难道它们也了解人类的历史和文化?还是它们有什么别的目的?

    朝真终于拼凑出了这些谜题的答案,一句话出现在桌面上:

    观星所有,尽数交出,成固山中,换沈哲命。

    朝真和巴桑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透露出一种明悟。

    “是它们抓走了沈哲!”朝真腾地起立撞倒了一只椅子。朝真像要找那妖星搏命般,可是她没有任何办法。

    “它们知道我们的存在了。”巴桑的眉头深深地皱在了一起。

    朝真内心的好奇求知如潮水般暴涨,一切好像都串了起来。她坐不住地在石洞里踱步,她想出去奔跑散去自己的躁动,但那潮水又一遍又一遍冲刷着她的智慧,她总是抓不住最核心的谜题。

    她抬头看向那颗妖星。那颗妖星还在闪烁着有规律的光。它怎么知道她会发现呢,它又为什么不想让她继续观察呢?

    沈哲,沈哲也许是一切的关键。她想要立刻起身,可是桌面上太史令给沈哲的信件还在提醒着她,这人行踪成迷。千头万绪像海滩上不断浮现又消失的沙洞,朝真想伸出手指去抓住沙洞下的活物,可它们总是一溜烟就躲开。如果它们可以做到这种程度,打碎激光器,控制反射光……

    “他们为什么要以这么复杂的方式给我提示?”朝真像是问巴桑,又像是自言自语。

    “也许是一种测试。”巴桑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测试?”朝真想到她在孔明灯上和沈哲的对话。

    它们面对着地面上的蚂蚁,究竟是慈悲还是残忍?

    也许都不是,它们只是安静地设置一些障碍,严谨地观测蚂蚁们的动作。

    蚂蚁们的一切活动在它们看来只是新奇的玩意罢了。朝真想象着它们欢呼雀跃的样子:“快看这只蚂蚁会用触角传递危险信息哎!”

    朝真和沈哲只是他们选中的蚂蚁罢了。

    可它们又为什么害怕蚂蚁仰望天空?

    沈哲再次醒来,眼前一片深邃的黑暗。他眨了眨眼,四周一片寂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他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一个念头闪过:“这是哪里?”他闭上眼,耐心地数着秒数,希望这只是一时的黑暗。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睛,黑暗依旧如墨般浓厚,无光无色,仿佛吞噬了一切。

    沈哲试图说话,但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发出的只是些奇怪、扭曲的喉音,在这寂静的黑暗中显得异常可怖。他努力凝视前方,希望捕捉到哪怕一丝细微的轮廓,却只是徒劳。他的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扑通……扑通……

    这安静到让人发狂的环境中,他竟开始感知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它们在耳边、头顶缓慢流淌。

    沈哲尝试动一动手指,却感觉手指仿佛被什么牵制着,无法触碰彼此。当他试图活动手腕时,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感觉手掌中似乎穿过了铁链,牢牢锁住他。四周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再无其他声音。

    在这无尽的黑暗和寂静中,他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的腿、胳膊似乎处于奇怪的位置,身体像被折叠、拉扯,四肢仿佛被放置在不自然的角度。

    就在沈哲几乎要放弃希望时,他的眼睛在这黑暗中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那些微弱的反光让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困在一个笼子里。泪水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沈哲对自己说,那只是生理反应。但泪水在脸颊上的轨迹,像蚂蚁一样慢慢爬行,使他感到瘙痒而无力摆脱。

    突然,他听到了微弱的声音:“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么,沈哲?”

    这声音如同远处的雷鸣,打破了沈哲的绝望和恐惧,带来了一丝奇怪的安慰。

    沈哲身处一个小巧的空间中。这里仿佛置身于遥远宇宙的真空之中。四周的墙壁由一种特殊的材料构成,这种材料完全吸收和隔离所有的声波、光波,甚至是空气分子的微小振动,从而创造出一个绝对静谧的环境。房间内部没有任何装饰,仅有的是一张简单的床和一些生命维持设备。当门关闭的那一刻起,所有的声音和光线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吞噬,令人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宁静感。

    朝真的眉头紧锁,声音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急切:“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沈哲是敌人的棋子?他一直在帮助我,从未有过背叛的迹象。”

    她的手紧握成拳,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疑惑的光芒。

    巴桑则更显沉稳,但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丝丝凉意:“你太天真了。沈哲也许只是诱饵。每个人都可能是双面间谍。他的行动太过完美,正是这种完美让人怀疑。”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

    朝真挥动着手,仿佛想要驱散面前的迷雾:“但每次危机时刻,沈哲总是我的救星。你记得那次孔明灯爆炸吗?如果不是他……”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巴桑轻轻摇头,打断了她的话:“正是这样的行为,才是最好的掩饰。想想,如果他真的是敌人,他会怎么做?显然,是赢得你的信任,然后在关键时刻给我们致命一击。”

    他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穿透窗外的星空。

    朝真紧咬着嘴唇,转身朝向窗外,星空璀璨。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更加坚定:“我不会盲目相信,但我也不会因为怀疑就全盘否定。我要亲自去鬼市查清楚,看看沈哲的真面目。”

    巴桑长叹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朝真,小心为上。在这个世界里,真相往往比想象中更加复杂。”

    朝真转过身,脸上的表情坚毅而决绝:“我知道,但我必须找到答案。不论沈哲是敌是友,我都要亲眼见证。”

    她和沈哲因为蓝宝石在鬼市遇见,因为他的知识和聪慧,朝真难得觉得棋逢对手,竟然就没有对他深入探查。现在想来,他手里的红宝石,蓝宝石的确来的蹊跷。

    脚步带着朝真径直走到鬼市卖蓝宝石的那老头旁边。她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不在乎价格,要最好的蓝宝石”,那老头领她进入室内。他七转八转拿出箱底最好的透明蓝宝石。朝真按他的示意带上手套,轻轻托起一只蓝宝石对准光线。

    这块石头状态不行,它甚至不透明。朝真摇摇头。

    那老头又去室内翻找:“这次真的是最好的了。”

    朝真托起第二只对准灯光,这只他口中最好的蓝宝石精度极差,表面切割也不是很均匀。她都不用特别细致地检查,那宝石中一大团絮状物挡住了光路,甚至还有好几处发黄发绿的反光点。

    “你确定这是你们最好的货?”朝真不信。

    那人说这真的是最好的了。“可是,上个月你不是卖出过一个这么大小,净度极佳,表面光滑如湖面的?”朝真用手比划着。

    “哪里有这么好的东西。”那人哂笑。

    “从来没有?”朝真满心狐疑地离开鬼市。那沈哲的东西都是去哪里找的?他从一开始就在骗她了么。

    朝真垂头丧气地又一次来到沈哲的家。她本来想来找点什么,但她突然觉得这不重要了。她推开那扇已经坏掉的小门。能用的东西几乎都被巴桑搬去了石洞里。现在这屋颇为家徒四壁了。屋里只留下几张桌椅,还有一些废掉的武器机关。朝真坐在一张椅子上,想象自己就是沈哲。如果是沈哲坐在这里,他会想什么,他又会看哪里。朝真本以为他们是一见如故,推心置腹,可现在坐在这,她才觉得这个人陌生。

    朝真比之前油彩脸还仔细地检查沈哲的家。她查看每一寸墙面,搜寻着地板和横梁。在一处梁木上方她摸到了一块松动的木板。她推开那个木板,里面有个小小的能容纳一只手的空间。她伸手在那个空间里摸索,里面灰尘不多,像是经常使用的样子。她到处摩挲,最后拿到了一块像是印章的东西。

    朝真看着那个印章头,那个纹路非常眼熟,像是之前在鬼市基地看到的环面穿梭标志的一部分,一个蝌蚪加一个鱼眼的样子。朝真找了一张纸,用那个印章严丝合缝对称印了四下。果然,那就是环面穿梭的标志。

    沈哲真的是环面穿梭的人。朝真大口大口喘着气。从一开始沈哲就刻意引导她看清那颗星,又引导她勘破巴桑的反抗组织,再带着她反抗诸葛量。所有这些都是假的。他刻意接近自己也是和太史令一样的目的么?

    朝真脚下不稳被一颗刺钉扎到。她拿起那个刺钉,上面也印着沈哲的标识。她突然想到沈哲说他不喜欢致命武器。他那些话还能相信么?

    朝真浑浑噩噩经过大街转角看到寻找沈哲的告示没了。她轻笑了一声走过去。

    转眼间她又意识到了什么,她跑回来着急地问周围的人为什么告示被揭掉。那些人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其中一个人粗着嗓子吼道:“这是丞相的命令。北伐在即,谁要去寻找一个不太重要的参军。”

    “他并非……”朝真辩驳道,话出口她却不知道说什么了。

    并非什么?并非参军,还是,并非不重要?

    快要三天了,朝真的担忧在这一刻爆发。她憎恨沈哲骗她,可她也憎恨自己心里某处好像依然相信他。无论她怎么怀疑他的身份和动机,她终究是担心沈哲的安危。

    这个告示被撤掉,就没有人再去找他了么,那他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消失么?朝真不能接收不明不白。她感到了强烈的愤怒,但她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沈哲,还是对所有不在乎这件事的人。

    她的怒气把她带去了丞相府。府门挤满了人,熙熙攘攘竟然都是来献宝的。这是历来的习惯,父亲出征前都要征集民间宝物,其中不乏好用的武器。

    朝真愤怒地吼叫,但她的声音跟周围人比还是太微弱了,在这些吵吵嚷嚷的人堆里十分不显眼。她知道父亲定不会再管沈哲的事了。

    有人推门出来让这些人排排站好,那人指着院内的一个东西说:“今日有比的过这个的才会入选。”

    那竟是沈哲和她一起加工的诸葛连弩。这东西前面带着巨大的旋转圆筒,密密麻麻可以承纳一百多根箭羽,每只箭羽尾部都连着火药筒。使用时,底部先发,圆筒转到顶部又会有后续箭羽补上。补给充足的时候可以千箭齐发,颇为壮观。

    她记得沈哲和她都不太喜欢这个发明。她希望沈哲和她都不太喜欢这个发明。

    烟雾缭绕,念经的声音一向让她厌烦今天却让朝真稳定心神。朝真坐在太微宫前,她已经坐了很久很久。朝清跑来看了她两次,她只是憋憋嘴挤出一个微笑,但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太微宫还是那么高大巍峨。朝真仰头望着葫芦宝鼎,她感觉自己永远也不会看到宝鼎尽头,就像她眼前的事情她永远追不到真相。

    夜很深了,她能感受到地面的寒气,但她不想走,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甚至有点想生病,病了她就有理由不用做出决定。

    “朝真。”住持恒时出现在她身边,声音洪亮。

    虽然已经知道她也是巴桑帮派的一员,但从小到大的习惯还是让她瞬间站好,低头缩肩准备挨骂。

    恒时没有骂她,她难得的柔和:“听说你跟巴桑意见不和。”

    朝真说不出口。她内心某个地方知道巴桑是对的,不要冒险,不要去救一个敌我不明的人。可是她还是想去。所有的证据都在召唤她去成固山谷,找到沈哲。她想,也许找到沈哲一切就明了。

    恒时看到她纠结不定,自顾自的说:“你热爱观星。但你可知道家观星不仅追求外观还要追求内观。观天地观宇宙最终只为了观自己。朝真,我给你起这个名字你竟还不知它的含义么?你如果想要追求真相,那就去。”

    朝真没想到这个一板一眼的老太太会支持她。她抬起头眼框不受控制的热了,鼻头一酸。

    “可是越来越多证据显示他来自我们要反抗的组织。他们都说父亲被太史令控制,我怀疑我也被沈哲控制。”朝真说出自己的恐慌。

    恒时笑了,“人活一世,谁又不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的呢?你说你父亲被太史令控制。可如果他没有一点平定天下不顾民生的念头谁又能控制他呢?”

    “做自己的事,不伤害别人。那就放手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