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天苑危机

19,幻灭(二)

    一个大队伍吃穿用度都成问题。

    陈宽把自己小队的粮食让出来给大家分。但也支持不了太久了。还好在山林中。他们靠打猎还能过几天。“去北方找个地方给他们安顿下来。”陈宽愁眉苦脸地看着所剩不多的口粮。

    朝真独自一人深入附近的林子,寻找竹篾,以便为大队补充帐篷所需。她踏入越来越偏僻的林道,阳光穿过高耸的竹林,斑驳陆离地洒在幽静的小径上。这些竹子虽然半枯,但仍保持着坚韧的姿态,高耸的竹杆弯曲而有弹性,似乎在诉说着不屈的生命力。朝真不自觉地越走越深,逐渐迷失了方向。

    忽然,她嗅到了一股刺鼻的腥臭味。身体一僵,她缓缓转头,只见一只灰狼凶猛地站在她面前。朝真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紧紧握住手中的长鞭,不敢有丝毫松懈。

    一人一狼,目光锁定,彼此都在伺机而动。灰狼的前爪紧贴着潮湿的泥土,体型之大,若是腾跃起来,定然比朝真还要高出一个头。朝真尝试着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后退,心中祈祷不要激怒这个巨兽。

    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突如其来,划破空气,精准地射中了灰狼的眼睛。狼只是警戒地倒地,四肢无力地颤抖了几下,然后便止息不动。鲜血从其眼中流淌,滴滴答答落在泥土上,显得格外凄凉。

    一支北方军的小队踏着轻松的步伐进入林中,领头的是一名持弓的壮汉。朝真一眼辨认出他们的装束和纹饰,正当她想要隐匿于林间,却被其中一人发现。

    对方察觉到朝真的不凡气质,不像是普通百姓,便咧嘴露出贪婪的笑容,向她逼近。朝真灵机一动,模仿着知川的招式,猛地挥出长鞭。鞭子击中对方的面部,顿时血水横流,那人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呼。

    朝真闻到了空气中混杂着血腥与狼尸的恶臭,胃中一阵翻腾。其他士兵见状,纷纷拔剑冲向她。朝真心知不是对手,急中生智,掏出硫磺粉朝他们撒去,然后迅速转身逃跑。那些士兵被硫磺的臭气熏得无法靠近。

    朝真在竹林中穿梭,迅速逃避。只听见背后传来追兵的呼喊:“别追太近!”紧接着,几声箭矢掠过空气,险险擦过她的身旁。正当她疾跑之际,突然一双强有力的手将她拖入一旁的隐蔽之处。

    陈宽见他久久不回,带队来找她,恰好遇见她在逃命。

    陈宽带着她跑出竹林。林外等着的几个蜀军士兵立刻戒备,点燃火把朝那几人投了火箭。火箭头是黑火药,呼啸而过,扎进跑得最快的一个北军胸口。他躲闪不及被活活烧着,惊吓之际到处扑腾。蜀军士兵怕他烧到别人,又补上几剑把他杀死。那人弥留之际发出的惨痛嚎叫,让朝真目瞪口呆。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北军见势不妙,纷纷回头。

    朝真拖着脚步回到了大营。她脸上是不知道哪里蹭来的碳灰。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发现黑火药时的骄傲,她那时和巴桑相对而笑,非常自豪的跟父亲汇报了这个发现。只要三种最常见的原料,在砂罐里就能做。父亲也难得的夸奖她。

    她一直知道黑火药的威慑,可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个人皮肤被烧得焦黑蜷曲,那个人在她面前好像融化了一般。

    那天晚上梦境中朝真反复看到那人被烧的惨状又听到声声惊呼,惊魂未定。

    北方军的箭矢果然都是强力弓箭,箭头很细很小可以扎进盔甲,箭柄有倒刺,被扎中很难取出。

    朝真朝清等人端坐椅子上,面前摆着北方军的强力箭矢。那道刺极其细小,纯手工加工非常困难。

    陈宽问她,以蜀军的能力可有办法做出这样的弓箭?

    朝真摇摇头,“这是非常精炼的钢铁,需要在很高的温度下完成,就算我们可以做出一只,两只,但肯定没有办法全军使用。”

    陈宽派人把这几根箭送与诸葛量,提醒他北方军的武器不容小觑。

    北方军那几个人果然私仇未了不愿放弃,他们找到了朝真等人的住处,半夜又来人偷袭。

    朝真被惊醒就听到外面打打杀杀,一种她从来没听到的轰鸣响彻云霄,伴随着剧烈的火光。

    “他们配备了钢制火铳。”陈宽闯进他们帐中,让她们快走。

    朝真跟随陈宽的小队迎敌。她气得大喊。“那些人是平民。你们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及无辜?”

    对方在几十丈开外,它的长鞭虽强,但派不上用场。

    这边弓箭手不断射出火箭,虽然精准,可北方军的火铳更精准。他们还有轻盈的盔甲,闪闪发亮的剑。

    冯笠等人护送着那些平民逃出。他耳朵很灵,听到外面动静立刻唤醒大家,孩子们一哭妇女们也醒了。大家还在收拾行李,冯笠一手拖一个人,“快走,逃命要紧。”

    那没收好的包袱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小孩子们被吓得哇哇哭。十几个人趁着前方交战迅速从营地后面撤退。一个妇女背上背着一个,前面带着一个,手里还拖着一个,很快就落在队伍的后面。冯笠见势不妙,抱起最大的那个。推着那个妇女往前跑。

    在一片混乱和尘土中,朝真和她的同伴们与北方军陷入了激烈的战斗。剑光闪烁,叫喊声和金属碰撞声交织成一场生死之战的配乐。而在战斗的边缘,几个北方军士兵向冯笠所在的位置悄然逼近,他们的目光狡猾而凶残。

    冯笠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手握着沉重的长剑,他的眼神坚定而警惕,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身后,孩子们、妇女和老人们震惊而恐惧,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随着战斗的加剧,冯笠毅然决然地引领这群弱势者向竹林深处奔逃。他的声音坚定而安抚:“别怕,我会保护你们的。”

    突然,几名北方军士兵发现了冯笠他们的踪迹,一个充满阴险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快!那边有孩子,抓一个当人质!”

    他们贪婪的眼神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危机,冯笠迅速行动,将一个孩子小心地递回给他的母亲,并轻轻地拍了拍孩子的背,给予最后的安慰。然后,他挺身而出,迎向那些疯狂的敌人。

    手中的长剑不仅是一件武器,更是他家族的遗产,承载着他哥哥的遗志和家族的荣耀。冯笠的每一次挥剑,都似乎在诉说着他的悲伤和愤怒——家族的凋零,父母的去世,嫂子和侄子的失踪。这一切的痛苦和失落,都在他的剑锋中爆发。

    他在牢中度过的日子里,对人性的善与恶进行了深刻的思考。即使是在面临死亡的绝望中,人们仍会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利益互相撕扯。如今,他的剑锋所指,不仅是为了保护这些无辜的人,更是为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份对和平的渴望。

    冯笠回头望了一眼那位母亲和她的三个孩子,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期盼。这一刹那,冯笠心中的决心更加坚定。他大喝一声,冲向敌人,长剑在阳光下划出一道道闪耀的轨迹,与敌人搏斗于生死之间。

    夜幕之下,朝真迫不得已下令动用了她一直厌恶的诸葛连弩。她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与挣扎,但为了战局,她不得不作出这个决定。随着一声冷酷的指令,千余支火箭划破夜空,如同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冲向北方军。火光在夜色中绽放,仿佛一场壮观而残酷的狂欢。

    火箭的落地引发了哀嚎和尖叫,北方军的士兵们被烈火吞噬,他们在地上挣扎,努力拔出身上的箭矢,但终究无力逃脱命运的捉弄。朝真目睹这一切,她的心如被利刃划过,痛苦与自责在心中交织。

    她曾经在制造武器时深知其威力与后果,但当亲眼目睹这场灾难性的杀戮时,她的内心几乎崩溃。朝真紧闭双眼,试图逃避这可怕的现实,但战争的残酷迫使她再次下令发射。第二波火箭如同死神的使者,再次扑向北方军,随后战场陷入一片死寂。

    在另一边,冯笠勇敢地抵挡着敌人的攻击,但终究不敌众。一颗箭矢穿透了他的腿部,他跪倒在地,胸口再次中弹。即使在这生死一刻,他依然对那个小孩微笑,试图安慰那受惊的孩子。但孩子的眼中只有恐惧和不解,看着他的叔叔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怪物。

    北方军在连弩的威力下溃不成军,他们的梦想和自负在火光中化为乌有。朝真在敌军撤退后,急忙去寻找冯笠和平民。她远远地看见冯笠跪在地上,他的嘴角溢出鲜血,手中紧握着长剑,仿佛成了一座沉默的雕塑。

    她冲过去,呼唤着冯笠的名字。冯笠听见她的声音,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冰冷的土地上。他望向天空,乌云密布,仿佛预示着末日的降临。

    “你知道吗?”他微弱地说,“这里曾是我的家乡,但战争让一切化为灰烬。我已经很久没有呼吸到这里的空气了。你知道么,这里的冷冽有独特的味道。”

    冯笠强颜欢笑,却无法掩饰他嘴角的血迹。

    “今天,我终于回到了这里。”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但如今,一切都变了。我恨这一切。”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彻底倒下,眼中的生命之光逐渐熄灭。

    朝真看见那双眼睛从明亮到暗淡,她跪在原地无法动弹。朝清带人围了上来。

    一双温柔的手帮冯笠合上了眼睛。

    朝清摆出手势,嘴里念念有词。朝真在她的低语中流下眼泪。带着孩子的妇女也在一边跪坐,双手抱拳。

    “你真的能够超度他吗?”朝真没有一次相信过住持的那些经文。可是现在她希望朝清的咒语被听到。

    “超度亡人只是为了消解活人的执念”朝清的眼神充满怜悯,她以最小的声音说。

    枯叶枯草中,萧瑟天地间,薄薄一层道服裹着的朝清看起来像一个仙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