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红火岁月的过客

第五十六章 锅挑面条

    “师父,差不多了吧?”

    陈建南和小囡囡一前一后,俩人守在锅台旁边,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香!实在是香!比全聚德那半只鸭子闻着都香!

    宋大胆搅合搅合锅里的酱,拿出糖罐子来,往锅里撒了一把。

    陈建南好奇道:“师父,咋还撒上绵白糖了?”

    “废话!咱不是没蜂蜜么!记住喽,收酱之前最后一步,糖提鲜!”

    “得嘞!啥时候下面啊师父?”

    宋大胆不急不慢的把锅里的炸酱一勺一勺的蒯干净,临了还用面揪子把锅底油擦了个干干净净,这才冲陈建南一瞪眼。

    “赶紧洗锅去!”

    后院厨房的灶台,只砌了一个火口,用的是那种行军用的大锅,洗涮起锅来可是个力气活,陈建南两膀较力,抬起来直奔外头的水管。

    等水开的时候,宋大胆一甩两条臂膀,用擀好切得的面揪子开始抻面。

    所谓抻面,其实就是面揪子反复对折成双条,再反复折合对拉,一折一抻之间,面条飞速成型。

    “这得是巧劲儿,一用力就容易断头儿、粘手。”

    一边儿说着话,宋大胆一边熟练的摔条、遛条,一块面揪子在他手里上面翻飞,接触到案板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啪嗒”声。

    陈建南看着眼熟,宋大胆抻面的动作有几分“海底捞”的感觉,但没那么多花哨,更贴近兰州师傅的拉面,行云流水间一块抻好的面条就甩进了锅。

    “咱四九城讲究七折为大拉面,十二折以上的叫龙须面,自己家抻面,十折就得,䁖䁖,是不是刚刚好!”

    陈建南一挑大拇哥儿,是这个理儿!

    “囡囡乖,去屋里喊你顾爷爷收拾桌椅板凳,记得逢人鞠躬,要讲礼貌哦!”

    接着扭回头冲一旁站着的陈建南吼道:“还傻站着!连小孩子都知道帮忙,还不先把菜码、炸酱端过去!”

    这也太区别对待了吧...陈建南低着头憋着嘴,端着几个大碗就往中堂去。

    厨房里没那么大菜盘子,分别用几个大海碗码着切得的萝卜丝儿、焯好的白菜丝儿、还冒着热乎气儿的炸酱。

    午饭就在中堂吃,八仙桌子往前一挪,几张圈椅一围,就是正正经经的待客宴。

    等陈建南再回来的时候,宋大胆正在捞面,热气蒸腾,已然闷出一身汗来。

    “师父,不过过水儿?”

    陈建南拿着刚清洗得的醒面陶盆,想着给师父搭把手,免得再挨骂。

    “回来!”

    “怎么了师父?”

    “懂不懂啥是‘锅挑儿’?”

    “师父,过了水儿不是更筋道么,还不粘连...”

    “倒霉孩子,不过水!锅挑儿的面,那酱、那萝卜丝儿、那白菜丝儿,才能粘在面上,一起送进嘴儿!过了水的面,你一拌,得!是酱也稀了、码儿也全沉底了,一嘴的干面条儿,白瞎了我做的炸酱!”

    “哟,宋师傅,传授经验哪!小子,跟你师父好好学(xiao二声),那可是一辈子的经验窍门儿!”

    片儿爷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厨房,一句话正正好好给陈建南解了围。

    “嘿!宋师傅,您这面抻的好!”

    片儿爷一挑大拇哥儿,连连夸赞宋大胆的手艺,听的陈建南翻了个白眼儿,大白面条有啥可夸的...

    那是您没见过兰州师傅的手艺,且不说“一清、二白、三红、四绿、五黄”的色香,单就毛细、细、二细、三细、二柱子、韭叶、薄宽、宽、大宽的面型,有的细如丝雨,有的宽如玉指,那才叫抻面呢!

    当然,要是自己亲自上手,估摸着甭说细如丝雨了,咱今儿改吃疙瘩汤吧...

    宋大胆一边应承着片儿爷的赞美,一边咧着嘴嚷嚷着没有让客人进厨房帮忙的道理,一踹旁边还端着陶盆的陈建南,两人搭手,没一会儿的功夫,热气腾腾的锅挑儿面条就上了桌。

    “来者是客,片儿爷,您先请!”

    “别介,主家不动筷,哪有客人先吃进嘴的道理,您请您请!”

    宋大胆看不下去,自己上手夹了两筷子菜码,撒一把葱花,蒯了一大勺炸酱,一边搅和一边嘟囔。

    “别讲究了!再客气两句,面都坨了!我先开动,吃完还得继续下面去呢!”

    众人这才动筷,小囡囡坐在宋大胆身旁,高脚凳是顾文华搬的,菜码是宋大胆给夹的,面是陈建南给搅的,两口下肚小脸上就沾满了酱汁,抱着碗就不肯撒手。

    吃的那叫一个字,香!

    “除了囡囡,一人再来一斤面?”

    宋大胆吃得最快,一抹嘴儿端起碗就走,嘴里的话吓的陈建南直摆手,再来一斤面?不可能的!

    “大小伙子哪有吃不动的!活动活动!”

    片儿爷吃的慢条斯理,手里掐着两瓣儿蒜,嗦一口面、啃一口蒜,不时再加两筷子白菜丝,见宋大胆端着碗要走,还举起手中碗虚“敬”了一下。

    “大胆儿,悠着点儿,就下二斤吧!”

    “四个大老爷们儿,那哪能够啊,行吧行吧!”宋大胆嘟囔着去了厨房。

    顾文华前半句说的陈建南跟着直点头,后面“二斤”一出来,听得他直噎脖子,好吃归好吃,哪能这么吃啊!

    顾文华趁着这功夫,从里屋抱出个小酒坛子来,陈建南瞅着眼熟,这不就是孙家酒铺的通州老窖么?没成想顾文华还藏着一坛子...

    “片儿爷,您尝尝!”

    “那感情好,托您的福,我今儿有口福了。”

    片儿爷两口扒拉完剩下的面,双手接过顾文华递来的酒盅,先用茶水漱了漱口,才“滋溜儿”一口抿了下去,也不咽,就这么含着,咂摸着滋味儿,眯着眼一脸享受。

    “建南,你也来一口。”

    陈建南哪敢在师叔面前托大啊,主动站起来双手接过酒盅,一仰脖就干了个底儿掉,辣!还是那天的滋味!

    片儿爷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拿手指头虚点了两下陈建南:“你小子就是糟践东西,酒不是这么喝的!”

    陈建南适时放下酒盅,向片儿爷拱手请教。

    “指教谈不上,我也是听一酒仙儿说的,大伙儿听听就得,兹当是一乐。”

    片儿爷用手蘸着茶水,在八仙桌面上写了一个“醫”字,陈建南认得,这是“医生”的“医”字繁写,简化笔体后用的人少了。

    “现在改了简体,‘医’字儿原本读作‘yì’,字形为‘匸’中有‘矢’,说白了就是装箭用的箭袋。‘醫’字儿才是正儿八经的指代医生,也作‘毉’,古时候儿医、巫不分家嘛。”

    片儿爷边说边用茶水分别写出个‘医’、‘巫’来,又用手指头一点‘醫’字下面的‘酉’。

    “嘿嘿,‘酉’就是酒,字形就是周朝时候的酒器,说白了,酒就是药,喝酒原本就是医术的一种手段。”

    陈建南听的大为新奇,“前世”可没人这么说文解字过,药酒听说过了,可要说酒水本就是一种医术,听着可悬乎。

    片儿爷一抹嘴儿:“说回喝酒,怎么喝?什么时候喝?您瞧瞧这个‘酉’字儿就知道了,老祖宗早就告诉我们啦!要酉时喝!也就是下午的五点到七点,在这个时间喝酒,不伤身、还滋补,要是再配上猪耳朵、花生米儿,那才是顶顶儿养生的法子!”

    “痛快!”

    顾文华也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喝酒的门道,一仰脖,和陈建南一样,干了个底儿掉。

    片儿爷紧拦慢拦还是没拦住,端着酒盅心疼道:“不能牛饮哪!小喝上一口就得!这酒喝下去,走足少阳、胆经,这是医书上说的阳明经的线路,浑身暖暖的,喝的冲了,酒气往四肢百脉一冲,死路一条,憋着发不出来,从毛孔里往外透着酒气儿,弄得人一身的汗臭滋泥儿,那才是糟践了好东西!不仅伤神,还坏了经络!”

    陈建南依着片儿爷的法子,小口抿酒,果然,觉得小腹部暖暖的,酒劲儿也没刚那么冲了,舌尖上的反馈也不再是一股辣劲儿,相反,咂摸出一股子回甘来,不由得大觉新奇。

    “怎么样,小子!片儿爷没哐你吧?”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赶快趁热吃啊!”

    正这时候,宋大胆端着那醒面的大陶盆就进来了,满满当当一整盆的锅挑儿面条。

    让陈建南开了眼的是,片儿爷见碗里菜码不够,也不客气,跑去厨房把择出来的萝卜缨子洗涮干净,也不焯水,一股脑儿的码到碗里,就着最后一点炸酱,吃的那叫一个香!

    等几人分食殆尽,陈建南倚在圈椅背上一动也不想动了,面条配酒,天长地久!

    宋大胆抱起早就吃饱正犯食困的小囡囡,一踢陈建南屁股:“麻溜儿一收拾,等干透了还得拿开水化开!”

    等陈建南揉着肚子收拾干净,拿着搌布再回中堂时,屋内三人已经再度分宾主落座。

    就听片儿爷正在说话:“事情就这么个事情,我和牛爷掰开揉碎了好一通讲,人那边儿才熄了火气,但有一辙,孩子得登门道歉,认下这个错儿来...”

    宋大胆一拍桌几:“放他娘的狗臭屁!人是别人打的,鸟笼是别人碎(cei四声)的,我们孩子还被他一顿打,怎么着?真当四九城里没王法啦?”

    “大胆儿,有气也别冲片儿爷发啊,人家搁中间仁至义尽,两边儿都是朋友。”

    顾文华慢条斯理的掐着烟,制止了暴走的宋大胆,见陈建南进来收拾桌案,就招呼他也坐下,把烟罐往前挪了挪。

    “尝尝,遇见囡囡那回买的烟叶儿,昨儿天刚卷的,味儿还不错。”

    “谢谢师叔,劳您费心了,片儿爷您先尝尝?”

    “别介,不好这口儿。”

    陈建南这才自顾自的点上一根,坐在宋大胆下垂首,见屋里人都不说话,就冲顾文华说道:“师叔,还有个情况早晨没来得及跟您说,是这样...”

    抽着烟,就把早晨如何发现牛爷派人在小白楼门前盯梢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姥姥!片儿爷,您回去跟那姓牛的说,甭使这些下三滥的招式,咱后海走着瞧!”

    宋大胆嘴上嚷嚷个不停,片儿爷倒是有点尴尬,吃人嘴短,没成想牛爷一边招呼他一边自个儿还准备动手,就冲宋大胆拱拱手,扭头去看顾文华。

    顾文华这时候也有了主意:“片儿爷仁义,咱不让您为难,烦您跟那边儿约个时间,我们俩老的领着孩子上门拜...”

    一句话还没说完,宋大胆的暴脾气就上来了:“老顾!你这是打算低头?你他娘敢!”

    “大胆儿,让我把话说完!片儿爷您见笑了,我这老兄弟就这脾气,一点就炸。”

    顾文华冲片儿爷拱拱手,接着说道:“可先说清楚了,上门拜会是我们的诚意,不能总让您卡在中间两头儿受气,但要是当成我们低头认错,那他甭想,我顾某人就是想当面锣、对面鼓的和他掰扯掰扯,什么是个理儿!”

    “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得嘞,今儿晚上您等信儿!可有一点不知我当讲不当讲...”

    见顾文华抬手示意,片儿爷才继续说道:“依我看,也别约这约那儿了,我也不白吃您的、喝您的,您要是不嫌弃,两家就约在我那小院儿,关起门来说事,也清净,您看如何?”

    “那感情好,谢谢您嘞!”

    一番推搡,几人把片儿爷客客气气的送出了门,临出门前宋大胆还塞给片儿爷一小碗炸酱。

    “您瞧的起我这手艺,往后常来往,剩下点儿炸酱,您别嫌弃。”

    “哪能啊!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片儿爷欢天喜地的抱着小碗炸酱走了,几人再回中堂的时候,陈建南主动冲顾文华说道:“师叔,南口儿那边的事情也得了确切消息。”

    “哦?快说!”

    在顾文华殷切的眼神中,陈建南重重的点点头:“您只管给南口儿那边递信儿,约准了时间地点就成,人家那边用公家的车,一趟就得!但是东西不能卸在咱这儿,还得我跟着跑上一趟。”

    陈建南重音咬在了“还得我跟着”这几个字上,想来顾文华听得明白。

    顾文华重重的往圈椅上一靠,好似心头放下一块儿重担,猛地又弹起来。

    “好处呢?人家总不能白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