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诚安静了一会，思绪回到了1977年10月的一天。这天他接到父亲的电报，电报是发到农场的，农场派人给他送了来。父亲要他立刻回家，因为国家恢复高校招生了，考试日期迫在眉睫，要他赶快回家复习功课。其实在收到父亲的电报前，他已经知道这个消息，父亲的来电，促使他下决心参加高考，第二天他赶到农场，去了解农场里的动态。

    农场里一百多个上海籍知青中，也有人收到了家里的电报，并且已有三十多个人向场部递交了报告，准许回家复习备考。得知这个情况，他也向场部递交了申请报告。

    欣慰的是报告很快批准下来，回上海参加高考的知青中，一部分人立刻就动身，因为要回家抓紧时间复习。一部分人过三天再动身，因为再过三天是领工资的日子。

    他也选择领工资后动身，主要是还有件心事未了。自己在阿坝寨生活了六年，对阿坝寨小学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非常希望学校能继续办下去，心想去和刀坤校长商量，无论如何不能把学校关停。于是他委托别人替自己代领工资，说好了出发的日子来集合，大家坐农场的拖拉机去长途汽车站。

    回到寨子后，他立刻去刀坤校长的家里，正好是晚饭时刻，于是在他家里吃晚饭。他同刀坤一家的感情很深，想到将要和他们分手，心里非常不舍，但是不得不告诉他们，自己三天后要离开寨子，回上海去参加高考。刀坤校长似乎早已有预料，并不感到意外，要他放心去考试，以后一定前程远大。

    随后刀坤提起当年为了办学，把他接到寨子来的往事，想到即将人去楼空，这个傣族汉子忍不住掉眼泪。他非常理解刀坤的心情，创办阿坝寨小学，是刀坤一生中最大的骄傲，这些年倾注了他很大的心血。自己何尝不是和刀坤同样的心情？于是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对刀坤说：“学校不能关，你这个校长必须当下去。”刀坤问：“可是再去哪里请老师呢？”他回答说：“不用去请，下一个老师就在你眼前。”说话时他把目光转向了刀坤的大儿子刀雄。

    刀雄快年满二十岁，他和弟弟刀郎一起上学，在寨子里的学生中，他的学习成绩最优秀。刀坤的眼前一亮，但还是问：“这孩子能行吗？”他回答说：“我相信刀雄，他一定能胜任的。”然后对刀雄说：“下一个学期，你站到讲台上去，一定能行的。我在走之前，把这几年备课的讲义，还有我的那些书，字典和词典都给你留下来。”

    刀雄高兴地答应了，接着他把目光转向了刀郎，对刀坤说道：“刀郎的学习成绩很好，应该想个办法，送他去山外上中学，今后争取考大学，希望他是寨子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刀郎听了这话，比他哥哥更高兴，脸上露出了笑。刀坤听了这话，也点头赞同，说一定要想办法，争取送他去山外上学。那天他和刀坤父子三个，足足谈了二个多小时，直到天色黑才告辞。

    回到自己的竹楼后，不断有人上门来，三天后他要离开这里，这个消息已在寨子里传开。大家都感谢他来寨子里当老师，感谢他对孩子们的悉心教育，每个人都依依不舍，都祝他高考顺利，希望他有机会来寨子里看望大家。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月亮已爬到竹楼顶上，他正准备上床睡觉，茶花突然出现在窗子前，于是开门请她进来。茶花已知道一切，她比任何人都舍不得，问他说：“三天后，你一定要离开？”他点了点头，回答说：“要是考不上的话，我仍旧要回农场，到时候会来看你的。”她连忙说：“你会考上的，一定会考上的。”说完这句话，她不顾一切地张开双臂，双手抱住他的身子，紧紧贴在他的怀里。

    他的心头一阵狂跳，同时感觉到了她的心跳。她从他怀里仰起头来时，他看到了她双眼泪水微润，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他感觉有些眩晕，有些口干舌燥。这时她双手捧住他的脸颊，热烈地吻向他的嘴唇，他反应了过来，没有半点犹豫，立刻迎了上去。

    寂静的竹楼里，两颗青年的心紧贴在一起，彼此剧烈地奔腾着。俩人灼热的嘴唇交合在一起，互相滋润着对方的心田，此刻一切的语言是多余的；俩人尽情地亲吻着，桌上油灯的火苗也在欢愉地跳跃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松开了手，对她说：“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你，可是三天后我要离开，也许以后见不到面。你忘记我吧，赶快找个……”不等他说完，她呜呜地哭了，又一次紧紧抱住了他。他知道说这些多余，用手擦干她的眼泪，在她耳边说：“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快到半夜了，你回家去吧。”

    她又仰起头来，在油灯昏暗的光亮下，两只眼珠格外地明亮，并且闪烁着异样的光彩。他惊讶地注视着她的目光，突然她低下了头，随即解开了衣服扣子。

    他心头一阵慌乱，有点不知所措。她扑向他的怀里，俩人同时倒在了竹床上。眨那间他热血沸腾了，急促地喊：“茶花……茶花……”双手紧紧地搂住她，不停地吻她的脸颊，吻她的每一寸肌肤。压抑已久的爱终于释放了，瞬间像火山爆发一般，俩人紧紧抱在一起，身子剧烈地扭动着，那张破旧的竹床，在他们身底下咯咯作响。

    在天亮之前，茶花离开了竹楼。她是满怀着幸福离开的，她告诉他说，从给你送鸡蛋的那天起，我已把心系在了你的身上。她说自己不后悔，即使你三天后要离开，也要把我的处女身给你，因为你是我最心爱的男人，这辈子不会再遇到第二个。她说自己不能放弃最后的机会，哪怕只有三天，对她来说都是值得的。

    听见茶花说这番话，他心头感到震撼。冷静下来后，内心深深自责，觉得自己对不起她，脑子里反复考虑着，是去？还是留？然而理智告诉他，决不能失去这次高考机会。

    他怀着复杂的心情做动身准备，白天刀雄来到竹楼里，他要抓紧时间，对这个未来的老师做一些辅导。晚上竹楼里来人络绎不绝，等到来人都散去后，他焦灼地等候她的到来。她在清晨离开之前，特地关照他，今夜她还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