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贤回归了，各种意义上的。

    男人之间的回归，没有那么多感动和温情，最多就是一群人整齐看着你，说一声“看到你回来，爸爸很欣慰”。所以当陈子贤推开新宿舍大门，看着屋内整齐划一的注目礼一瞬间热泪盈眶。

    但却不是被男人间默契的问候所感动。

    顺着陈子贤的视线，彭郸瞟了眼天花板，在陈子贤开口之前主动上前一步给了他一个熊抱。

    “苦了咱们贤子了。”说着又拍了拍陈子贤后背。确实是各种意义上的苦了陈子贤了。

    “郸崽，咋回事儿啊？”陈子贤几乎要哭出来了。当他推开门那一刹那，他看到的是从天花板不停往下掉的头发，坐成一排被头发淹了半截身的舍友。颤颤巍巍往上一瞟，是裹成木乃伊的女鬼正在充当吊顶。就像是一场梦，他直接一动不敢动。

    “学校体谅咱们，给咱们换的豪华多人间……”彭郸放开陈子贤，挡着他的视线，安慰性的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摇头示意陈子贤不要乱说话。

    陈子贤接受到了信号，但所谓学校体谅他们，“啊？”

    “先歇歇，顺便把慰问品给咱分一分……”，指陈子贤爸妈给他留下的零食饮料补品什么的。

    许枫秋倒是完全不见外嘞。

    仔细观察下，陈子贤发现，跟他浑身不自在对比鲜明的是彭郸已经对女鬼大姐视若无睹甚至乐在其中了。

    仔细想想，老头说的也没错啊。白得一个全自动制冷空调，不用躲着宿管偷偷开，不会半夜突然断电，甚至不用额外掏电费。看久了还能把何芳兰当工艺品……

    老头：倒也不必……

    陈子贤：真没必要……

    从回来那一刻起，陈子贤就开始了他坐立不安的生活，时不时瞟一眼天花板，再换一个脊背发凉，然后在其他人如常的生活里怀疑自我。他很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但彭郸并不理会他，旁敲侧击尝试着跟其他人隐晦提及，其余众人皆以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

    对此，陈子贤也算理解了为啥彭郸一开始就让他住嘴了。细想想别人不信还好，要信了，让其他人怎么过下去？与其一群人一起惴惴不安，不如就他们俩忍受惊恐的好。

    好在彭郸也勉强算是个善解人意的好人，看着陈子贤一脸又惊又恐又憋屈，总算还是找机会跟他单独说明了情况。

    省去细枝末节不提，粗略说明了何芳兰的经历，再把大致起因经过给陈子贤梳理了一遍。彭郸坐在数学系专属图书室外的楼梯上等着陈子贤慢慢醒脑子。

    话说这数学系真不是普通人能沾染的，彭郸愿意称所有进数学系的人一声勇士。

    “你家里跟姓陈的土豪真没关系啊？”，彭郸直截了当。

    “我家里要真的出了土豪，我还至于穷成这个鬼样子？”

    陈子贤父母只是普通的工厂工人，朝九晚五虽然稳定但也经不起太大风浪，日子面上过得比乡下孩子光鲜亮丽些，本质上还不一定比人家自在。就比如陈子贤住院治疗好些日子，康复出院了也没给他多少优待，所谓病后补品也不过是维生素片加水果。

    倒确实跟土豪家庭不沾边。

    “……那你这是纯倒霉？”

    “我哪知道？”，陈子贤也表示委屈啊。

    “你还记不记得，我之前想跟你们聊八卦来着……”，陈子贤眨巴眨巴眼，隐约透露出大聪明的气息。

    “各大院校不是一直都有闹鬼传说吗？”说着陈子贤顺势掏出了手机，翻出截图页面，赫然是国内某知名讨论网站。“云西市大学城十大闹鬼传言”明晃晃的深红色标题配着黑底鬼图，老旧的猎奇套路，经久不衰的能吸引人注意。

    “我报到前查了下学校信息，十大闹鬼传闻，咱们占四条。”

    彭郸随手翻了下，果然。甚至有一条还在他们的原宿舍楼。

    “你知道为啥咱们之前那个宿舍楼，明明只有五层，但咱们门牌却是605吗？”，陈子贤生怕彭郸不当回事，在一旁做场外提示。

    对吼！不说彭郸都没留意到！

    “……第七，海大学生宿舍群殴事件……0X年八月，海大新建宿舍楼投入使用，仅供最新一届学生入住……开学不到一个月就有多数学生目睹怪异事件……学生怀疑宿舍楼闹鬼被校方点名批评……x系女生洗脸时看见水盆中倒映出披发红衣女鬼……宿管莫名晕倒……两宿舍女生全体精神失常……四楼所有女生突发群体性互殴……”

    稍微跳过中间分享人莫名其妙的分析和令人生理厌恶的意/淫。

    “……宿舍楼全面封闭……改换为男生宿舍……”

    分享人也挺人才的，文笔朴实却引人入胜，不信的人能把全文当小说看，而信的人只会觉得有理有据恨不得当场拍桌。

    此时陈子贤一拍大腿，凑在彭郸耳朵边低声惊叹，“你看，这写的是不是有理有据！”

    ……行吧。

    “但是这跟你出事有什么关系？”

    “你看上面那条啊……”

    哦，合着是彭郸挑拣着看错过了关键内容。行吧行吧。

    “……第六，海大老教学楼男女厕所对调事件………女生误入男厕撞见男生正……”

    相比较起之前宿舍楼事件的精细描写，这第六条明显要敷衍的多，不仅篇幅少还有些没头没尾。除了写老教学楼落成后其中一层男女卫生间临时对调，后续有不少学生走错外，就只有分享人无时无刻的恶趣味，三段话有两段是在胡乱臆想学生之间的男女关系，剩下一段一半阴谋论一半寡淡描述。

    就这？

    “编造、传播谣言属于违法行为，带颜色的罪加一等。”

    “滚一边儿去！”陈子贤当下黑了脸，纯粹是被臊的。他可不想被人当成什么不正经的人，交到女朋友前他要保证干干净净地。

    “虽然……那个作者写的有点那什么，但你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啊，重点在那栋教学楼确实有一层的男女厕被对调了啊……”

    “你想啊，虽说男女厕没有严格规定左右，但为了装修设计方便，一般上下层格局都做成对应的，单独有一层不同，是不是有点问题？”

    “所以重点到底是什么？”，彭郸默默看着陈子贤表演。似乎在说重点之前放一段前摇已经是宿舍人通病了。

    “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女鬼大姐应该是在那层厕所缠上我的，要不你跟她打个商量，咱们把她送回去吧……”

    ……提议听起来有点离谱，但好像也没毛病啊。

    “没可能，鬼又不喜欢住茅房，更何况还那么臭……”

    不知道啥时候又跑出去逛的老头回来了。彭郸刚想回嘴，斜眼就看见了一脸呆愣的陈子贤。感情陈子贤不知道他们身边还跟着一只老头鬼啊。

    不过细想起来也没毛病，陈子贤回来这几天老头不知道上哪儿晃悠去了，这会儿还是这几天头一次出声，陈子贤会震惊也很正常。

    “没事儿，淡定。”，拍了拍陈子贤肩膀，老头也算他熟人……不，熟鬼了。

    “你见过，传话那老头儿。”

    陈子贤反应过来，对比一下声音确实有些熟悉，不过，“你这么说你爷爷，好吗？”

    呵，老头故意装神秘吓唬自己，对旁人交代的倒是挺快的。

    “那我告诉你，女鬼就是他带进宿舍的，你准备怎么称呼他……”

    “……”，臭老头！

    “别以为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你在骂我。”，这话老头是对着陈子贤说的，还刻意压低了嗓门，试图营造出恐怖氛围。

    打了个冷颤后，陈子贤正准备害怕，却一下子被彭郸戳破了氛围。

    “溜达完了？”

    “差不多吧，你们刚说的那个地儿我也去溜达了一圈……”，老头微微停顿了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没传的那么玄乎，估计就是当年工人搞错了，拆了再重装太费钱，就这么着了。”

    虽然听着有些离谱，但确实在合理范围内。

    “何芳兰是被人带过去的，就陈家小孩儿运势低还拿了何芳兰的东西才会被上身。人家鬼也不喜欢呆厕所，有机会肯定跑啊。”

    彭郸点点头，换自己成了鬼还要成天被熏，他也不乐意。不过，能做人的前提下还是不要做鬼的好。

    所以，“你上厕所还能拿别人东西？”

    彭郸一副看变态的眼神看着陈子贤。

    迅速甩出否认三连后，陈子贤愣住，然后弱弱开口，“我就问隔壁坑要了袋纸……”

    ……何芳兰递过去的。

    “不是纸，是何芳兰身上裹着的黄符，见人血之后那黄符虽然没用了，但也算何芳兰的所有物，她稍微用用障眼法……”，于是何芳兰就有了操作空间。

    鬼的心眼儿可以叫鬼心眼儿吗？

    “那我又是怎么回事儿？”彭郸问。

    “三张黄符，陈小孩儿用了两张，剩一张揣兜里了，搬他进医院那晚你搭了把手，又因为你运势也低，掉你床上了。”

    ……这就是运势低的统治力吗？

    “所以，该怎么办？”，对于已经心里有数的彭郸而言，反正暂时解决不了，干脆顺其自然。但陈子贤不行，相较起来，他才是最惨的倒霉蛋儿。但是告不告诉他解决方案都是一种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