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戏自然不容错过。

    可惜那位花魁献艺的具体时间，唐小胖也不知晓。

    一行人行至虎啸桥下，就迎来几个小厮，只听一人吆喝道：“各位公子大爷们，这元宵佳夜还长哩，逛完了南畔，还有北畔，何不如来我们小楼歇歇脚，喝盅热酒，暖暖身子，养足养足精神...”

    第二人抢着吆喝道：“我家楼中自备各种好酒好菜，还有佳人相伴，机不可失...”

    第三人却道：“今夜花魁献艺，明日到我怡春，想要一睹芳华，请跟小的来呦...”

    唐小胖嬉皮笑脸地看着东离，一指前方：“东离公子请看。”

    东离顺着看去，街道的那边，皆是红灯绿楼，楼上莺莺燕燕，淫笑荡声不绝于耳，好生快活。

    小灵儿看了一眼，嗤笑道：“不就是窑子吗？好一个身在青楼，还立牌坊，也只有你们大秦搞这些表面东西，沽名钓誉。”

    她话说的很粗俗，但一针见血。

    蒙悦和东离倒也罢了，小荷还小，并不懂，而唐小胖却是目瞪口呆，难以想象，这是出自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之口。

    上了虎啸桥，唐小胖将他们拦下，同时他们也发现桥上站了许许多多的人，人们的目光齐齐地看向一个地方，那里正是齐国公府的南门前，无定水的北畔。

    借着微弱的月光，可以隐约瞧见那里立着一个高大的建筑物，如山一般。

    蒙悦似乎有所准备，视线已投向那里，双眼瞧着出神，显然是心中有事，或许是想起了往事，毕竟她已经许久未回到府里过节了。

    东离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心中也跟着沉重起来。

    唐小胖也瞧出了其中猫腻，但像五姑娘这等出身高贵的氏族之女，他永远没有资格参与进去，引路才是他今夜该做的。

    他抬头看看星辰，双眼望向那里，有些兴奋地说道：“想想这个点，也该是点灯的时候了。”

    唐小胖不愧是资深的市井之徒，他话音一落，齐国公府南门前，那高大的建筑物上燃起万盏明灯，刹那间霞光万道，富丽堂皇，倒映河中，真如传闻中的仙山一般。

    这时，整座城池仿佛沸腾了一般，民众欢欣鼓舞，两岸锣鼓喧天，百戏艺人纷纷登台表演曲艺。

    “那是什么？”小灵儿跳上了桥柱子，瞪大了眼睛看向那座仙山。

    “那是灯山，元宵灯会的另一个景观，由齐青两门国公府一同打造，十丈之高，形似山林，故称灯山。”唐小胖叉手奉天，以示尊敬，言语中隐隐有些自豪。

    小灵儿跳了下来，背着手，一边望着那灯山，一边点点头，说道：“等回了魂际，我也让他们打造一个。”

    蒙悦却道：“首先你们要有元宵节。”

    小灵儿想起魂际没有元宵节一说，但她一甩头，说道：“我说有，以后便有了。”

    蒙悦一听，摇摇头，凡是年节都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的，本就约定俗成，哪里听说过凭空出现的，若想在魂际定下一个元宵，其难度不亚于登天。

    随着人来人往，众人走过虎啸桥。

    刚下桥头，路的两边摆满了摊子，卖的大多是花灯，也有卖药材和一些小饰品的。

    小灵儿拎着走马灯，行走其间，左瞧瞧右看看，竟是找不出能与她手中的灯相提并论的，当下对那些灯嗤之以鼻。

    瞧着她鄙夷的目光，她前面的小摊贩老板也不生气，客客气气地说道：“小姑娘，您手中的可是图康师傅所制，小的所卖皆来自作坊，哪里比得了。”

    小灵儿问道：“你如何得知？”

    “图康师傅的走马灯，自是一绝，谁家的手艺都没这般惟妙惟肖了。”小摊贩老板瞧着面前三位姑娘，人手皆有一只，哪里还不晓得她们的身份不简单，自然是要吹嘘一番，满足满足小孩子虚荣的心性。

    小灵儿和小荷自然是得意的，望着手中的走马灯，小脸上欢喜地笑了起来。

    那灯中有灵兽奔走于灯上，活灵活现，如活物一般，引得前来买灯的行人侧目一观，啧啧称赞。

    其中一伙人，穿着颇为华丽，绸缎大裳，应当是某家的公子少爷们，他们大摇大摆走来，后面跟着小厮十几个，行人见状皆是退让开来。

    唐小胖见状，眼神闪躲，身子慢慢地向后靠。

    当首的公子一眼将他认出，指着他说道：“唐小胖，你找死啊，见到本公子，还不快来跪舔。”

    唐小胖不先瞧那公子，而是先瞧了蒙悦一眼，见蒙悦并无言语，便一路小跑，来到那公子面前，弯下腰来给各位公子行礼。

    以他肥胖的身躯，能弯得下腰，也是难为他了。

    为首的公子一手推开唐小胖，一眼瞧见了蒙悦，瞧着蒙悦倾城般的容貌，眼中当即光芒绽放，久久挪不开了眼光。

    身后的小厮也是懂事，上前冲蒙悦说道：“我家公子看上你的花灯了，还不赶紧随我家公子到府上领赏。”

    小灵儿却是不乐意了，走到蒙悦面前，把走马灯拎起来，嘟着嘴说道：“难道我的就不好看吗？”

    另一个公子一脚踹开这个小厮，脸上露出怪笑，对着小灵儿点点头：“也好看也好看。”说是灯好看，可瞧的却是小灵儿那天真可爱的小脸蛋。

    小灵儿一甩头，“可是我不给。”

    东离在一旁，双手搭着膀子，暗暗叹了口气。

    这一路来，能认出蒙悦的，都来行礼了，偏偏这几位没有，大概是一些小门小户，没个眼力劲的。

    唐小胖见状，气得肺都快炸了，心想这些公子们在往日里只手摭天，欺男霸女，快活得不行，始终将五姑娘挂在嘴边，如今却连五姑娘都认不出，莫不是个个都瞎了。

    蒙悦冷冷地看着这一众公子，还未发话，就见一个世家公子前来行礼：“见过五姑娘。”

    能认出蒙悦，想必对她的性情有所了解，理所当然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那世家公子连家门都不用报，行了礼便走了。

    小厮看着傻了眼，“这位不是李家那位六公子吗？”

    城中的李家虽只是下品世家，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小门小户而言，却是真正的豪门大户，万万惹不起的。

    连人家都尊称一声“五姑娘”，何况他们？

    这偌大的北御，也只有楠篱那位五姑娘，对那些世家的公子姑娘们不屑一顾，再配上倾城般的容貌，以及冰山般的性情......

    越想下去越觉得胆寒，神魂离体，他们哪里还顾得上昔日的尊严，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小灵儿看着他们，觉得没趣，以为有好戏看呢，转头瞥了东离一眼，“瞧瞧，又是一群胆小鬼。”

    东离摸摸鼻子，虽然他们是胆小鬼，但也保住了性命，毕竟蒙悦性情极其冷淡，都不屑杀他们。

    这不，感觉到小灵儿消失在人群中，蒙悦不再看他们一眼，寻着小灵儿的气息跟了上去。

    东离招呼上唐小胖，连同小荷紧跟上去，剩下跪在地上的公子们相互对视，不知该不该起来。

    这也不怪他们不长眼，只是他们小门小户，偶尔见见那些小世家的公子小姐，譬如方才的李家公子，但与蒙悦的身份相距实在太远，完全没有一见的机会。

    再者说，蒙悦久居楠篱，别说出门，就是在学府也只有年终大考的时候，方会现身。

    传言人多美多美，此时一见人更美，这一跪，跪到天亮也值了。

    人群里，有一个耍杂艺的摊位，一个艺人朝天张口一吼，从口中喷出一团烈焰，惹得看官们一声喝彩。

    小灵儿蹦蹦跳跳起来，嚷着自己也要玩，还好被小荷拦了下来，但很快，她又被另一边的艺人吸引住了目光。

    她跟过去一看，只见这艺人枯瘦如柴，但动作很是灵活，稍稍热身，便如猴蹿一般，爬上了一根三丈高的竹竿上，在上面作猴子一般，左顾右盼，抓耳挠腮。

    又是惹得一声喝彩，以及儿童们的笑声。

    因先前那些公子们的无礼，唐小胖自知惹得五姑娘的不快，指不定会怪罪在他的头，于是他一路紧追着小灵儿，一一介绍艺人的杂技：“这是踏竿寻，那是吞铁剑，哦，这是吐水，还有还有，这才是真正的猴戏...”

    东离不得不佩服这胖厮的眼光，一路来，他就是一个陪衬的，自是不用说了，而小荷是女使，但唯独小灵儿才是此次游行灯会的主角。

    她看上去也像是一个女使，跟小荷打打骂骂的，但五姑娘却十分紧张她，这胖厮不知当中缘由，却看得真切，由不得东离叹服。

    果真是资深的市井之徒。

    一行人一路走一路看，直到前面一个摊位，那里人头攒动，却异常安静，完全没有之前的摊位那般热闹。

    他们上前一看，只见看客们屏住了呼吸，视线死死地盯着摊上一个柜子，只见一个西域艺人戴着一顶高帽，留着一小撮长胡子，身着窄袖细衫，脚踩翘尖雪靴，是个地地道道的西域人。

    他上前打开柜子，里面空空如也，但却赢得看客们强烈的喝彩声，他面带微笑，给各位看客们鞠了躬，说道：“接下来，诸位请看仔细了。”

    他关上柜子，绕着柜子走上几圈，然后才打开柜子，这时又见一人站在里面，顷刻间又是赢得一片喝彩，喝彩过后，看官们私底下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是幻术，也有人说是机关，各执一词。

    西域艺人倒是不在意这些言语，带着副手，一同鞠躬行礼。

    唐小胖解释道：“这便是来自西域幻术，大变活人，可以将人变没，也可以将人变回来。”

    小灵儿一瞪眼，觉得有些新奇，挣脱开了小荷，跑了上前，跟那个西域艺人说道：“我也要玩。”

    西域艺人一听，不禁开怀大笑了起来，觉得这女娃倒是喜人，一时兴起，说道：“小姑娘，你想如何玩啊？”

    小灵儿双眸灵动地转了一圈，说道：“等下，我进去，叫你开门你就开门。”

    “然后呢？”

    西域艺人耐心地问了一句，心想没有他的幻术，如何实现大变活人？

    “当然是看本姑奶奶的表演啊，笨！”小灵儿捧腹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