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夜谈
“这第二条路,便是‘财进’了。”
听及此处,肖遥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早该想到了,世人皆言:有钱能使鬼推磨,如今看来,果然不错。如我这等寒贫之辈,哪有钱来?”
云霓听他如此说,只是轻叹一声,接着往下一页一页地仔细看去。
肖遥想道:她既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入七大门派,可见已有十足的把握,不是大才,便是巨富。如今我还是找个靠谱点的小门派,踏踏实实地学点功夫便好了。稳定了心神,便接着和云霓一起往下看去。
二人看得专注,忽听见耳边有人细声说道:“二位客官,瞧着这天色也不早了,本店尚有客房,不知二位需不需要?”
二人抬头看时,见是茶馆跑堂的伙计,肖遥便问道:“你们这里有些什么房?多少价钱?”
“我们这上房一天十个银币,中房一天六个银币,下房一天四个银币。”
云霓接问道:“你们这地方倒是雅致非常,价钱也还便宜,只是不知道客房干不干净?”
“客官,我们这里也是附近有名的干净的客栈了,您完全可以先去瞧瞧。”
二人起身去客房转了一圈,甚觉满意。肖遥身上还有几两碎银子,付过茶钱以后,又要了间下房,云霓自要了间上房。
肖遥拱手道:“云姑娘,那在下就先回房歇息了,再会。”
云霓将书收好,看着他说道:“嗯,明天咱们一起去瞧瞧吧,那七大派的选拔你也不妨去试试的。”
肖遥点了点头,便自往房间去了。才入房间,只瞧得屋内只一床一桌,一个放着铜盆的木架子。桌上静立着一只碧绿小壶,边上倒扣着几只同色小杯,除此之外别无什物。那木桌虽小,却朴拙得可爱,至于床铺整洁,那更不必说了。
忽听见窗外似有人声,水流哗哗,走到窗边一瞧,居高临下,一目了然:原来这茶舍后面便是那分隔城南城北的界河,河面极阔,水深流缓,望去只觉清碧如渊,其上往来画舫小舟络绎不绝,偶有小船载些瓜果菜蔬之类沿河叫卖,其声宛转悠扬,是北地难见的风致,倒有些江南的韵味了。
不一会儿,小二送了些洗漱的热水来,肖遥一路风尘,身上早已腌臜得不行,索性大洗了一通,直忙到上灯时分。
暮色才远远漫过来,肖遥正坐在床沿上收拾包袱里的物事,只听得“咚咚咚”的敲门声,忙扯过被来将包袱掩了,这才起身去开门。
口中答应道:“来了。”打开门时,却瞧见是云霓,已将那发髻放散开了,一头秀发柔柔的伏在肩背上,似也已梳洗过,此刻更显得清丽脱俗,纤尘不染。
云霓走进屋子,四顾打量了一下,肖遥在后边方把门掩上,便听她轻轻说道:“这房间,也逼仄得可以了。”
肖遥心知她必非凡俗之人,也不介怀,笑说道:“出门在外有个栖身之所,不受雨露,也就够了,安敢再求其他?”说罢又请云霓坐下,自斟了一杯清茶递过。
云霓接过,又拿出那本书来放在桌上,说道:“这书我已看完了,留着也没用,你若需要就拿去瞧吧。”
肖遥心知这书价格不菲,忙拱手道:“多谢,多谢。”又瞧着她那双碧波也似的眸子,柳叶般的细眉,接道:“云姑娘,咱俩虽萍水相逢,但我真觉与姑娘一见如故,仿佛以前见过似的。”
云霓闻言,不禁莞尔,说道:“少来,你是南海郡人,我长自东海郡,彼此间有千里之遥,怎会见过?”
两人都不由得笑了起来,那灯焰亦应和他们似的微微晃动了几下。笑了一会儿,屋内又静了下来,云霓往窗外一瞧,才看见月儿已从东天升起,撒了一屋的如水清辉。
肖遥静静地瞧着她那晕着月光的容颜,不忍打扰,却又耐不住心底涌起的如潮的疑惑,轻问道:“云姑娘?”
云霓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这眸子若墨玉一般的少年,心想他虽则寻常身材,相貌平平,但这一双眸子却漂亮极了,看着让人觉得亲切可近,不觉的便放下了心中的防备。她心念虽如电转,口中却早答道:“怎么?”
“你一个人居然跋涉千里,竟不觉得害怕吗?”
云霓笑道:“我是跟着商队过来的,因此也没遇着什么麻烦。”
肖遥点点头,说道:“那便好了。咳,恕我冒昧,不知你想投入哪个门派?”
云霓眼中的光芒流转不定,半晌才慢慢说道:“还不知哩,七大派各有优长,真不知如何选。你呢?”
肖遥心下道:七大门派任君挑选,还发愁不知选哪个好,云姑娘这真是甜蜜的烦恼啊!心里虽然羡慕不已,可还是十分清楚自己当前的处境,当下即坦诚地说道:“我当前的打算,是加入武当派。”
云霓早将那本书的内容记在心里,略一回忆,知道那武当派排名二百余名开外,是江湖上不入流的小门派。一阵心酸,又不好当着他的面表现出来,只得说道:“武当派虽则排名不高,但他们的太极拳和太极剑法也颇有可取之处。”其实云霓何尝对武当派有所了解,皆是书中之言,因此说完便笑了,瞧见肖遥正尴尬地看着自己,忙敛住笑容,眼神里充满了歉意。
肖遥忙摆手道:“不妨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强求不得的。”
云霓眼神一黯,“嘿”了一声,摇着头道:“命运?我偏要改变自己的命运!”说罢,双目灼若朝霞。
肖遥心中一震,恍如拨云见日一般,亦缓缓重复道:“改变命运……么?”
两人不约而同的都陷入自己的思绪之中,一时悄然无声,夜色如潮水般涌来,更显得那月光澄莹如水了。不知过了多久,寂静仍在屋中蔓延,偶尔从窗外吹过一阵微风,惹得那灯焰摇摇晃晃,屋中物事的影子也随之斑驳起来,阴影明暗之间,谁的绮思在暗暗滋长?谁的坚持仍固若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