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和解
我小心翼翼推开门。
年辞卿半靠在榻上,神色恹恹,看见我来刚露出一个笑容,下一刻看到钟染脸就黑了,一时气急咳嗽起来。
我心中慌乱,转头对钟染说:“阿染,要不你先出去。”
钟染却没有退出去,而是跪在年辞卿面前:“师父,我与余欢情投意合,今特来下聘,求娶她为妻。”
年辞卿嘴唇哆嗦着,他看向我:“你,你真有了?”
有什么?有情吗?我确实对钟染有情。
我点头:“师父,您愿意我嫁给他吗?”
年辞卿额头青筋暴起。他闭上眼睛,皱着眉,胸口剧烈起伏:“我当然愿意。”
他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我。
我心中有些失落。
钟染将聘礼给年辞卿看,年辞卿不耐烦地赶他出去。年辞卿对我说:“元元,你留下。”
我点头应了。
钟如玦出去的时候像看傻子一样看我,悄悄说了一句:“那个‘有了’可能和你想的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
我猛然想起我那天说的气话,不由背后起了一身冷汗。
年辞卿不会……信了吧?
以他的头脑……
我又出了一身冷汗,更加不敢看他。
“过来!”年辞卿虚虚喝道。
我慢慢挪过去:“师父,你听我解释……”
年辞卿气若游丝:“不必解释,以后受了委屈……不要因为孩子忍了,你也是很重要的,知道吗?”
“我其实——”
“你年纪还小,这孩子……罢了,我多给你开几副方子,好好调理。把手伸过来,我给你把脉。”
我乖巧把手伸过去:“我没有怀,我只是以为您问我对他有没有感情。”
年辞卿明显不信,抓着我的手感受我的脉搏。良久,他如释重负,人也精神了不少:“那就好。”
他的眉头又皱起:“我观你脉象,你没有和钟染行云雨之事,那你们在山下干什么了?”
我道:“买东西。”
“那为什么夜不归宿。”
“我希望师父哥哥接我回去。”我小心翼翼道。
年辞卿愧疚道:“对不住,以前忽视你了。师父走了,我心里无助,不知道该怎么办。如玦和我都是男子,自然可以聊的东西多些,一时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是我的错。”
我摇摇头:“其实我也不对,我没有同龄的女孩子做朋友,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就总想获得你的关注。”
“那你和钟染成婚也是因为这个吗?”
“有这个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喜欢。”我沉思少许道,“如果现在问我我愿意和谁过一辈子,我想只有他。”
“你这辈子才见过几个男人?”年辞卿笑着在我头上敲了一下,“我觉得那钟染不是什么好人,你嫁给他以后要防着些。”
“为什么说他不是好人?”
“不知道,从我第一眼看他就这么觉得。”
听年辞卿这样说,我不由“噗嗤”一声笑出来。年辞卿好奇:“你笑什么?”
我说:“我第一次见钟如玦也觉得他不是好人。”
年辞卿哑然失笑:“为什么?”
“直觉。”
“哪来的直觉?”
“天生的。”
“那我看钟染不顺眼也是直觉,而且我的直觉比你准,因为他抢走了我的妹妹。”
“我的直觉也准,因为他……哥,你要是个女孩子,他是不是要娶你了?”我开了个玩笑,耳朵收获一顿揪:“小丫头,我如玦清清白白,就你七想八想。”
“我这不是无聊吗?你们成天鬼鬼祟祟狼狈为奸,又不理我,我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喽!”
“你真是……”
我们嬉笑了一阵,直到年辞卿有些喘不上气,才停下。我给他倒了茶后,又问了他一个我很在意的问题:
“哥,师祖为什么不教我功夫。”
年辞卿道:“焚山始祖是云翎开国皇帝的师父,也是前朝的王爷,因为教出一个敌人,他愧疚不已,终身不再下山。”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焚山的过往。
焚山始祖不肯下山,皇帝就用火烧,焚山因此得名。烧了一半不见人下来,皇帝得知师祖觉醒,最终放弃了继续焚山,师祖因此活命。
因为他是前朝王爷,却教出一个叛徒,他对元家的恨意达到顶峰,自此立下规矩:不可收元家人为弟子。
等师祖的弟子成人自立,他便下山刺杀皇帝,一去不回。
二代师祖为了恩师去报仇,无意间和皇帝的幼女相知相爱。因为小公主先天不足体弱多病,二代师祖就放弃武道学医去了。
但是二代师祖没有忘记恩师之仇,去刺杀皇帝,竟然还成功了。小公主一怒之下气急攻心,走了。二代师祖悲痛不已,最可怕的是,那时候他已经是驸马爷,和公主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孩子。
二代师祖连夜遁逃快马加鞭回到焚山,把孩子抚养成人。但他自觉无颜面对孩子,只把她当做弟子培养,还让她随了母姓。
这一来就与始祖的规矩矛盾,又因为云翎以武立国,于是二代师祖就折了个中,说焚山一脉不教元姓弟子武功。
年辞卿抿了口茶:“这一规矩一直存在到今天。”
我瞠目结舌:“哥,你不会是现编了一个故事糊弄我吧?”
“我不知道,如果是个故事,那也是我师父糊弄我的才对。”他一直很相信师祖。
我只得鼓掌:“二代师祖真是一代传奇。”
年辞卿直白:“有些憨直。”
我比他更直截了当:“就是死心眼。”我顿了顿,也有些理解,补充道,“不过要是我是他,我也不会做得比他好。一边是恩师,一边是爱人,很难选。”
年辞卿叹了口气:“只是可怜人。”
“对了,阿染说明天他要离开桃华山,我们什么时候走?”说到爱人,我想到了钟染。
年辞卿说:“我的身体还没好,再歇两天吧。”
“那之后呢,你想去哪里?”
“去旧殷城,那里战火纷飞,多一个大夫能多救几个人。”年辞卿叹息,“山下很热闹吧?”
“是的。”
“真是不同人不同命,那些地方的人饿得连孩子都吃了,这里还能热热闹闹开集市。”
“这里毕竟临近京畿,住的都不是白丁。”我想到了钟染说的话,“哥,阿染说,六年后云翎会亡国。”
年辞卿不屑道:“这是必然的,至于什么时候,还不是他随口一说。”
“我觉得是真的。”
“这不重要,”年辞卿说,“我们能救几条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心中叹息,我的本意是想让年辞卿防患于未然,免得被敌军误伤。但看他坚定的眼神,只好应道:“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