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间，两个性子急的率先出手，木棍在我眼前胡乱挥着。

    他们没学过什么功夫，要躲开轻而易举。我担心的是，不能用仙法，若十几个一起上，如何应付。

    得先给个警告。

    哐当哐，两根木棍被我震断。

    我使的是蛮力，手掌辣辣的疼，尽量让呼吸慢下来。

    巷口的人面面相觑，可不能等他们一拥而上。

    事态紧急，嘴皮子功夫先用上，“光天化日强抢个姑娘，是什么道理？”

    “阿曼莎本就是我的奴隶，强抢的分明是你们！”

    他们身后走出个毛头小子，浅褐色头发编了几个辫子，看上去很弱，语气却傲慢无礼。

    瞧他这模样，应是身份高贵，听壮汉喊他小可汗。我挺想问问钰鸢小可汗是什么，可这么多眼睛看着，只能强装镇定。

    “快把阿曼莎还给我！我饶你们一命。”他耍着威风，狠狠瞪着我。

    饶我一命？个子不大，口气不小。

    “你拿什么证明她是你的奴隶？”

    他们人多势众，我暂且先忍了。

    “他们都可以证明！”

    十几个奴仆大声应喝着，“是啊！”

    “对！”

    “他们都是你的人，说的不算！”

    黄毛小子冷哼一声，从衣袖里拿出一张纸，扬声道：“这是身契，白纸黑字不容抵赖。”

    奴仆递给我，这纸上写明了奴役关系，有阿曼莎的手印，还有阿诗那家族的印鉴。

    原是个逃跑的小奴隶。

    钰鸢牵着阿曼莎过来，她怂拉个脑袋，眼睛憋得红红的，“姐姐，你们走吧。”

    说完便憋不住了，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她紧抿双唇，极力掩饰脆弱，更是楚楚可怜。

    她不过是想自由地活着，我内心生出一丝怜悯。大手一挥，身契被我撕烂，碎纸如枯叶飘落。

    见我做出如此不留余地之举，钰鸢眼神巨变，惊道：“你疯啦？”

    黄毛小子大吃一惊，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你竟敢撕我阿诗那部的身契！”

    “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今日这闲事，我管了便要管到底。

    “给我杀了这疯子！”

    一声令下，十几个奴仆齐齐冲上来。

    “保护好阿曼莎。”

    潦草交代完，我心念一动，右腿带起凌厉的劲风袭向面前一人，侧身躲过棍棒，一拳正中下颚。

    后方两人接踵而至，我掌心撑地，一记扫堂腿，掀翻两人。

    他们人数太多，我应对不暇，棍棒狠狠挥来，只得出掌硬抗。霎时间，木棍断裂，我手腕被震得生疼，只一瞬愣神，后背遭猛烈一击，袭至肺腑。

    我胸口一热，生生吞下口血。

    第二棒也是毫不留情，重重砸在我肩上。我腰脊一软，沉沉倒在地上，喉咙涌起一股恶心的腥味，极不情愿地吐了口鲜血。

    “给我打死她！”

    恼人的叫喊激得我思绪有些乱，后背又是一棒，伤口似乎已经裂开。我最恨别人打我后背！

    尘封的愤恨被一棒一棒撬开，疼痛传至我五脏六腑。去他的天机阁，我洛红，生死无畏。

    掌心孕出阵阵神力，还未欣赏他们的哀嚎，钰鸢抱住我，死死握住蓄力的那只手。

    惊诧回头，他眉头深锁，轻轻哼了两声。

    他竟替我挨打？

    心间除了诧异，还有些奇怪的感觉，无法言喻。

    这群人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我想挣开他，他却十分固执，咬牙低语，“你杀了他们，一切都白费了。”

    那又如何，总比被他们打死强！

    “住手！”阿曼莎带着哭腔大喊一声，“你放了他们，我跟你回去。”

    没想到黄毛小子真的下令停手，我喘息片刻，看到阿曼莎缓缓走向他们，脸上泪痕还没干，站在众奴仆跟前，小小的身影有些单薄。

    我向前倾了倾身子，想让她回来，喉咙被腥味梗住，喊不出声音。

    “回来就好，你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吗？”黄毛小子殷切上前，这语气不像是对着一个奴隶说话。

    阿曼莎退后两步，“阿诗那耀，我是可汗的奴隶，不是你的。”

    “我早晚会让父汗把你赐到我帐上！”

    这是在说什么，我莫名其妙看向钰鸢，他却是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阿诗那耀不忘狠狠瞪我们一眼，嗔道：“识相点，以后少多管闲事！”

    眼看他们就要将阿曼莎带走，巷口突然冲出一堆官兵将我们团团围住。

    “就是你们在城里闹事？”领头的满脸胡渣，看着不像善茬。

    阿诗那耀毫无惧色，仍是十分猖狂，“我们阿诗那部的事，还轮不到你们南疆来管！”

    好家伙，还不是一伙儿人，先前一直以为阿诗那是南疆的什么贵族，竟都不是本地的。

    我跟钰鸢对视一眼，看来这闲事当真是管不得了，正要开溜，两把大刀压了过来。

    领头的环视一圈，贼眉鼠眼地算计着什么，冷声下令，“带回去！”

    阿诗那耀还在谩骂，直接被捂住嘴带走了。

    钰鸢露出假笑，想用金子贿赂，谄媚道：“官爷，我们这挨打的就不必去了吧。”

    领头人鄙夷地扫了一眼，一把夺过钱袋，咳嗽两声，沉声道：“全部带走！”

    这杂碎，拿了钱还不认人。官兵压我们起来，我张嘴想骂，被钰鸢瞪了回去。

    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十分不甘地被他们压到监狱。

    这里满是干涸的血味，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几盏油灯闪着微弱的光。

    阿诗那耀和他的奴仆们被关在对面，到了这儿，这小子还不消停，谩骂声响彻整个牢狱。

    不过是街头闹事，不经审讯，直接押进牢里关着。我蹲坐在杂乱的草堆上，心中疑惑，这南疆的律法到底是怎样个玩意儿。

    钰鸢同我关在一处，脸色不太好。想到这家伙陪我挨了那么一顿打，有些愧疚。

    词钝意虚挪至他身侧，问他伤势如何，这家伙竟嗔我一眼，埋怨道：“都是你干的好事。”

    我脸色一垮，又没求着他管我，嘟囔着嘴有些生气。我不也是一番好心，难道眼睁睁看着阿曼莎小小年纪，回去受蹂躏。

    他倒开始絮絮叨叨个不停。

    阿诗那部是草原上最强大的雄狮，西域各个部落大多受他们掣肘，每年都要进献足够的钱财和奴隶，包括南疆。

    可汗是阿诗那部对首领的称呼，阿诗那耀是部落未来的继承人，难怪如此蛮横霸道。

    “现在知道了？”他眼神平静，话语句句在理，“来了凡间，便要适应当个普通人，你功夫再好，也敌不过人多势众。”

    我微微怔然，沉默不语。

    耀还在不知疲惫地叫嚷着，钰鸢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人甘愿永远屈居人下，任凭剥削。耀这小子，狂妄自大，进了狼窝还自报家门，不抓他抓谁。

    这么巧？多管闲事，管到凡间政治斗争了？

    南疆王怕是会拿耀当筹码去谈条件，不知这阿诗那部的可汗好不好商予，要是一言不合打起仗来，耀身份尊贵还有些价值，我跟钰鸢不就遭殃了。

    转念一想，这家伙竟对凡间熟悉到如此地步？

    他倒是毫不慌乱，倚着墙闭目养神，半点不受耀的叫骂影响。

    毕竟他也是受我连累，我引咎自责，低声下气，“待我休养一日，便带你出去。”

    他瞥我一眼，目光凌厉，像是在警告：“你好好待着，别再惹事，我会想办法。”

    枉我一片好心，正想跟他犟上两句，他簌地闭眼。

    这是嫌我烦了？

    满腔怒意无处发泄，耀还在嚷着些让阿诗那部灭了南疆之类的话，吵得我脑袋嗡嗡的。

    “叫什么叫！给我闭嘴！”

    还有丝回声。

    耀被我吼得一愣，幽暗的牢房恢复了些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