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想不到你这眼瞎了，感应反而倒更灵敏了！”欧阳彼渊的声音传来后，他的身影也随之显现。

    之后他不疾不徐的走到项碣身旁，俩人并肩站着，享受着夜里的山风。

    或许是今天赶的巧，这里的风并不大，吹上去甚是惬意。

    “小蝠呢？”

    “就知道你要问这个！放心！交给我什么样，肯定还给你什么样。”

    项碣率先沉不住气开了口，看来他对恹畏蝠皇还是比较关心的！

    欧阳彼渊则斜视着瞄向项碣，此时，月光和星光照耀在项碣的脸上，让他看起来更加的俊俏飘逸。

    “你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还要提前跟你汇报？你以为你是我的谁？要不是那姓未的最后提醒你，你恐怕还发现不了我吧？”

    面对项碣的质问，欧阳彼渊一脸不悦之色，说完他便转身看向项碣。可项碣似乎并没有转身的意思，直直的立在那里目视着前方。

    “我的确不是你的谁！但我不喜欢被跟踪。有事说事，没事我就走了。”这时，项碣的语气有些冷淡，但这冷淡又有几分刻意。

    欧阳彼渊是什么人？异常聪慧的人！这情绪和小心思哪能瞒过他的耳目。于是他板起脸道：“本来还想透露些消息给你的，没想到你这么不识相！你走你走！你快点走！”

    “哎呀……我是说这里冷，怕你受凉了！这不是关心你么？”闻言，项碣立刻转身面向欧阳彼渊，挤出笑容，龇牙咧嘴的笑道。

    不过，欧阳彼渊没有开心，反而露出了更冰冷与生气的神色：“你这人！就该死！连敷衍都这么敷衍！就你这样还想知道消息？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欧阳彼渊重重跺了一下脚。而他这一脚下去，竟然令项碣从地面上微微弹了起来，可见他的实力有多强劲！

    不过项碣脸上并未露出什么震惊之色，只是收了刚才的笑容，冷漠道：“你这么聪明，能敷衍你而又不被你发现的人，恐怕还未出生吧？说吧！想让我去做什么？”

    “你！你！”

    欧阳彼渊指着项碣的鼻子便大骂了两声，但项碣不为所动，他身姿挺拔的站在那里，仿佛一棵没有感情的竹子。

    “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么？我就没有一点好么？我跟你透露消息……就是为了设圈套！就是为了利用你！就是为了害你！对吧？”

    说话间，欧阳彼渊已经冲到项碣身前，愤怒的瞪着项碣。他比项碣要矮上大半个头，所以他是仰视着项碣的。

    闻言，项碣微微点头，冷漠道：“对！”

    项碣说的话很短，就一个字，可这个字的杀伤力好像很强！欧阳彼渊听完后，咬着嘴唇，一副要哭的模样，但他忍住了。

    之后，双方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愿意退后。

    虽然欧阳彼渊能看到项碣，可项碣看不到欧阳彼渊，他或许正在脑海里想象着欧阳彼渊的样子。

    “你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贱命一条！无牵无挂……”

    良久，项碣才又开口，他这次的语气倒是有些轻柔。说完后，他扭过头去，不再“看”欧阳彼渊。

    欧阳彼渊则怒道：“你以为人家想管你呢？！你要死也死远点！有种你死魖荣界外面去！这样对大家都好！”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项碣露出一副自嘲的笑容，反而欧阳彼渊愣住了，不过他反应倒也很快，急忙接道：“你以为你真的骗过了未怀惮？”

    “那不叫骗！那叫给彼此一个台阶。他是魂尊巅峰，我几句话一说，他大概就明白了。但是他没有挑明，也没有多问，反而爽快的离开了。那起码证明……他不想害我！”

    项碣说着又扭回头“看”向欧阳彼渊。

    欧阳彼渊伸手就要去拽项碣的衣领，可手快接触到项碣衣服的时候，他主动停手又收了回来，接着异常生气道：

    “这一切都是你以为的！你以为你有多能？你以为你有多会算计？哼……要不是我故意泄露气息，你以为他会主动离开？你知道镇渊崖里到底是什么样么？你知道你刚才有多危险么？你知道么？你真的知道么！”

    “我不知道！可那又如何呢？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我只能选一个看起来稍微不那么差的选择。如果我被留在魖荣宗，那肯定只有死路一条！去镇渊崖的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过……我死了不是正好么？那么多人盼着我死，死了正好一了百了！”

    项碣露出温暖的笑容，这笑容配上他这说话的语气，就很要命！这分明是一种摆烂的态度！任谁，不！是但凡关心他的人，都得生气。

    “哈哈……”

    闻言，欧阳彼渊此时反而不气了，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是啊！你死了正好！对大家都好！那你怎么不去死呢？在这里想什么呢？来来来！你死个给我看看！”

    “你以为你是我的谁？你让我死，我就去死？你以为你阻止了什么，可你知道你破坏了什么吗？此时！此刻！这天下！这魖荣界！这诸天万界！对我来说最安全的地方……是镇渊崖！

    你以为你知道什么？你以为你真的聪明？你以为你真的知道一切？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局势么？你知道我现在的处境么？你知道我遭遇了什么吗？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知道我为何不逃跑么？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孱弱的……像是那在地上乱爬的蚂蚁！像是那飘在海上的小舢板！可是……这重要么？这不重要！我是一把刀！当那层幕布没有被斩开的时候，我这把刀就不会碎！你懂么？”

    这时，项碣终于收了笑容，又变得冷漠。他现在变得有些反复无常，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

    “你是说？我坏了你的好事？”欧阳彼渊显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连音量都小了不少。

    “嘿嘿……像我现在这又瞎又虚的情况，有个魂尊巅峰境的修士保护着我，我是不是比谁都安全？你以为我是傻子？你以为未怀惮是傻子？我和他都明白！在进入镇渊崖之前，我都是绝对安全的！

    而到了那里之后，我自然有脱身之法！你的好心……把我的所有计划都打乱了！你以为你现在实力够了，能护得住我了？天真！太天真！这魖荣界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的多的多！真特……”

    说到最后，项碣及时收住了嘴。他的情绪倒不激动，也没有埋怨之意。但他知道，他这番话说出来后，又会打击到欧阳彼渊。

    果然，欧阳彼渊沉默了！但他的目光，却没有离开过项碣那张俊俏的脸。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吾辈修士，随遇而安！就像那蒲公英一般……飘到哪里……那里……便是我的家！”

    “你变了！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变得消沉了！”

    好一会后，欧阳彼渊才缓缓开口。项碣笑着回应后，欧阳彼渊微微向后退了半步，重新审视起项碣来。

    或许是感觉到了欧阳彼渊那炽热的目光，项碣继续保持着笑容：“人……总是会变的！总是会成熟的！一成不变的……是晨露！是娇阳！是雨雪……是风霜……”

    说完，项碣转身走去，虽然看不见，但他却准确的找到了下山的路。

    看样子，他是准备步行下山。

    欧阳彼渊愣在原地，并没有立刻动作，想了一会后，他一跺脚，跟上了项碣。

    俩人就这么并肩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路无言。而当他俩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升起。

    这时，项碣扭头“望”向欧阳彼渊，低声道：“走过这一程，了却这段梦。他日再相闻，已是陌路人。”

    “司空碣！别把你自己看得太高！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配么？”

    听了这话，欧阳彼渊又怒又气又悲伤的瞪着项碣。俩人相距不过咫尺，可给人的感觉，又仿佛远在天涯。

    这种气氛、环境以及感觉，很玄妙，难以名状，却真实的发生在俩人身上。

    “我是‘刀’！锋利的‘刀’！杀人的‘刀’！无情的‘刀’！刚强的‘刀’！‘刀’……该有‘刀’的觉悟！‘刀’和人……当然不配！马和鞍才相配！可你不是马，我也不是鞍！”

    说着，项碣给欧阳彼渊行了一礼，继续道：

    “欧阳道友！小蝠就劳烦你照顾了。如果有可能的话，放它一条生路。它不曾害人，只是生的丑陋而已。它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这不是它的错。它中间或许走了一段弯路，可终究还是走回了正道。”

    “你要去哪儿？”

    “你不会出现的地方！”

    这时，欧阳彼渊显得异常冷漠，项碣则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

    “我就那么讨人厌么？”

    “我是‘刀’！我不是人！”

    轻叹着回应了欧阳彼渊之后，项碣长袖一挥，召唤出了一张飞行符。接着他纵身一跃，跳上飞行符，飞行符没有丝毫停顿，直冲云霄而去。

    就在此时，太阳升了起来，项碣就像是奔着太阳而去！

    这画面……极美！他像是朝着希望奔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光芒不但可以代表希望，同时也可以代表毁灭！

    欧阳彼渊愣在原地，怔怔的望着项碣的背影。没过多久，两行清泪便滑过他的脸庞。

    “我恨你！”泪水还在空中飘落的时候，欧阳彼渊的身影便消失了。

    在欧阳彼渊消失的同时，项碣回首俯视了一眼。接着，他扭回头狂笑着冲向天边。

    “吾辈修士，一心向道！心之所向，梦之所往。魂牵梦萦，寂寂清清……”

    项碣很快便彻底消失于高空。他向东方飞去，在中间折了个弯又飞向北方。可想不到的是，他被拦在了半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