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项碣微笑着对不速之客打了个招呼。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皪生原上出现过的帝释蝎。他脚踩画卷，同样露出笑容，惊喜道：“想不到你竟然已经解了梦僵毒！难怪到处找不到你！”

    “有必要这么开心么？”项碣转头看了看左右没，可惜，他并看不到，或许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吧。

    “当然开心！有些人……见过一次就再也见不到了。能见到旧人……总是好事！说明这个世界还记得我。”帝释蝎说话的同时，他脚下的画卷持续向四方扩张，看那样子，似是想将项碣的位置给包进去。

    “我只是我！我不是你的世界！你该去找你的世界！而不是来找我！”项碣神色逐渐变冷，与此同时，他脚下的飞行符在快速的向后退去。

    在飞行符向后撤退的瞬间，帝释蝎脚下的画卷便停止扩张，估计是帝释蝎觉得自己的意图被发现了，便终止了。

    “上面空气稀薄。，对身体可不好。”帝释蝎态度依旧谦和，仿佛君子。

    “上面虽有千般不好！万般难行！却总比被人惦记着要强！”项碣说着，脚下的飞行符又动了。看样子，他准备绕过帝释蝎，继续前行。

    这次，帝释蝎并没有再拦着项碣，他乘着画卷跟在项碣后面。

    “前面可就到了藏伽寺了！你确定你要继续跟着么？”项碣没飞多远，飞行符便停了下来，之后他转身望着帝释蝎。

    帝释蝎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能跟一段是一段！总比跟丢了强。”

    说到此处，他微微皱眉，又疑惑道：“不过我倒是挺纳闷的，你明明已经瞎了，为何还能找到藏伽寺的位置？按说……你现在应该如身在黑暗中那海上的一叶扁舟，分不清东西才对。”

    “认不清东西不打紧！认清南北即可！”项碣像是在打哑谜一般，说完便转身准备继续前行。

    “且慢！”

    帝释蝎大喊一声，项碣果然停下了行动，接着他扭头看向斜后方，静静的等待着。

    “你知道这一路都有人在追踪你么？”

    帝释蝎说完后，项碣转回了头，笑道：

    “我是不是该感谢你一路保驾护航呢？你是这个意思吧？不过……你错了！要不是你……那些跟踪我的人……都已经死了！所以……你并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帮他们！你以为的……终究也只是你以为的！懂了么？”

    “难道你还藏了什么杀手锏？”听到这，帝释蝎的神色突然变得慎重起来，也不知道这是他的直觉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我的底牌……很多！多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用哪张。有时候……就很羡慕那些没有底牌的！唉！一步三计……终究还是不如三步一计……”

    说完项碣便又行动起来。这次，他没有再停下，一路飞行到了一处崇山峻岭边缘落了下去。而跟在他身后的帝释蝎，早已不见踪影。

    落地后，他抬头仰望着，不知是在望山，还是在望天。亦或……山即是天！天即是山！

    “想不到这里竟然无法飞行！藏伽寺果然有东西！”

    项碣现在身处一片矮树丛中，他随手折了几根树枝，很快拼出了一个长条状有四肢的傀儡。看样子，像是一条四脚蛇。他又用细枝条搓了个绳，套在傀儡的“脖子”处。

    不过等他刚要拽那细枝条时，他脑海里却传来了劳太韬的声音。

    “师弟，你真的准备去藏伽寺？”

    “太韬师兄，你怎么出现了？”

    “再不出现，恐怕就要被你给卖了！”

    “这……”

    “你知道藏伽寺是什么地方么？你就贸然前往！”

    “参悟灵魂与信仰的地方。”

    “你只说对了一半！这里探寻灵魂的奥秘，寻找掌握信仰之力的方法。同时……这里还和诸天万界有关！”

    “啊？诸天万界？太韬师兄，你确定你睡醒了？”

    “废话！你师兄是什么人？何时对你说过假话？！”

    “可这与我有何关系？”

    “有相当大的关系！”

    “究竟是什么关系？”

    “究竟是究竟的关系！”

    “如果我执意要去呢？”

    “你不要后悔就行！”

    “我从不后悔。”

    “人……就没有不后悔的！顶多嘴硬说说而已！你敢直面你的内心么？”

    “呃……曾经或许后悔过，但想明白之后便不再后悔，这算不算从不后悔？”

    “不算！”

    “不算就不算。”

    “你依然要去么？”

    “我想去看看故人。”

    “不不不！你是想去看看故事！或许是想看事故也说不定。”

    “我还是想去。”

    “我不希望你去！”

    “可以告诉我真正的原因么？”

    “不可以！”

    “我没有知道的资格？”

    “对你不利！”

    “那我该去哪儿？”

    “我们其实是建议你回那魔窟修行。”

    “我不想当缩头乌龟。”

    “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虽大……但不丈夫！因为……我不‘无度’！”

    “这个时候，就不要插科打诨了！”

    “那我该如何呢？”

    “教了你又不听！非要一意孤行！”

    “太韬师兄，你相信我么？”

    “相信！”

    “那他们相信我么？”

    “相信！”

    “相信我就放我去，师弟我自有分寸！”

    “相信你是一回事，放纵你又是另一回事。”

    “需要我把话摊开来说么？”

    “不需要！你想说的，我们都知道。有些话……藏心里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那就是不许我说咯。”

    “不许！心照不宣即可。浅尝辄止……未必不是好事！”

    “那我走？”

    “可以走。”

    “真的一定得走？”

    “真的一定必须走。”

    “走走走走走啊走，走到了山里头。山里没有故友，没有了（liao）忧愁……哈哈哈……”

    沟通完毕之后，项碣仰天长笑，拉了拉手中的细枝，“四脚蛇”傀儡便缓缓行动起来。它带着项碣穿过树丛，来到一处羊肠小道。

    接着，它向下坡爬去，项碣跟了上去。只走了十步，项碣回首望了一眼，神色黯然。

    “余施主！”当他转回头的一刹那，他身后响起了声音。这声音他很熟悉，正是菩不该的声音。

    “不该师兄！”项碣丢了手中的细枝，激动的转过身，可惜他什么也看不见。

    “这声师兄，倒是没毛病。不过……贫僧已经不叫‘不该’。贫僧菩该，见过余施主！”

    温暖亲切的声音越来越近，却听不到一丝脚步声，但项碣知道，菩不该在靠近自己。

    “菩该？改名儿了？”项碣脸上有些疑惑，但他的状态依旧轻松，没有一丝战斗或者防御的姿态。

    或许……这便是信任吧！

    “贫僧听闻，这‘不’字不太好，于是便去了。喔，菩施主也改名了，他现在叫‘菩弑’！”

    听着声音，项碣知道菩不该已经走到自己身前，但他没有立刻接话，只是淡淡重复道：“菩弑……”

    接着，他仰望上方，呢喃道：“或许……这才是你改名的真正原因吧？并不是你压不住这名儿，是三弟压不住！他果然不简单！”

    “这不重要！喏……这是地藏清目丸，你吞了吧。”

    菩该开口后，项碣闻到了一股香味，他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直接夺过了药丸毫不迟疑的吞了下去。

    接着他盘坐下去，只是片刻他便缓缓睁开了双眼。这时，他的世界又出现了光芒！又有了色彩！

    只见他“嗖”得弹了起来，瞬间抱住了眼前的和尚。

    “大哥！二弟终于又见着你了！”说着，项碣眼泪便流了下来。

    菩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拍着项碣的背，可以看到，他穿着朴素，形容枯槁，甚是憔悴。

    “二……余……施主，且保重身体。”见项碣没有松手的意思，菩该提醒了一句。

    项碣这才擦干眼泪，松开手向后退去，只见他边吸鼻涕，边微笑道：“大师！刚才有些激动了！终于又见到了光明，有些没控制住。”

    “余施主……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直面其心！方得其真！”菩该语气柔和，虽说着不好的话，却又并没有怪罪项碣的意思。

    “大师！你还是那么较真！我是受了些挫折，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项碣主动岔开话题，显然是不想继续纠结。

    这时，菩该双手合十，微笑道：“菩施主身上的标记有了变化，贫僧便知道……你要来了。”

    “三弟他还好么？”项碣关切道。

    “不太好。”菩该认真回道。

    “我是感觉到标记快要消失了，以为出了什么事，所以着急往这赶的。”项碣看向菩该身后，那里是藏伽寺所在，也是菩弑所在。

    此时他的眼中藏着不解，但他没有问。

    接着菩该整个头颅转向了后方，叹道：“菩施主与我佛犯冲！来此地后每况愈下，可他又不愿离去。贫僧虽心有焦虑，可也别无他法。这留去之间……贫僧无法取舍。直至此刻方知……一切皆有定数！一切自有因果。”

    “大师，你……”项碣略显犹豫，说话也吞吞吐吐的，这很反常，可不知为何。

    “贫僧知道你想说什么，有些话……说与不说，并无两样。”菩该说话时并未回头，项碣只能看到一双合十的手和光光的后脑勺，并看不到菩该此时的表情。

    “那他……”项碣低头转移目光，他似乎并不习惯眼前的这副画面。

    “他……已经被埋了。挖与不挖……施主自便。”菩该有些冷漠的声音传来，只是很短的时间，他就好像就变了个人似的。

    接着，项碣抬起头，望着菩该那光光的后脑勺，苦笑道：“既然三弟与佛无缘，便不多打搅了。好在……他与我有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说着，项碣的目光变得越来越坚定。接着他往侧边横移一步，径直向前走去，似乎是想绕过菩该。

    “施主且慢！藏伽寺……你去不得！有大恐怖！”

    菩该冷漠劝阻后，项碣停下脚步，反问道：“不登藏伽寺……我去哪挖三弟？”

    “贫僧脚下……便是菩施主所在。”

    “不可能！我做的标记，我自己最清楚！这么近的范围，我不可能感受不到！”

    听了菩该的话，项碣露出了吃惊之色。而他这番话，也从侧面表现出了他的自信。换言之，他之所以吃惊，正是因为他无比自信！

    “这世界……有时间……有空间。只有在那对的时间……和那对的地点……你才能看到……那朵……噗……”

    菩该的话还未说完，便弯腰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这鲜血，正好喷在他的双脚之间，他的身形也立刻不稳。

    接着，他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就看到，一滴又一滴鲜红的液体坠落。

    这些一滴滴的液体并未落地，在空中，这些液体便绽放开来，形成一朵朵艳红的莲花。这些莲花在接触地面的瞬间便崩碎化为光雨消失不见。

    紧接着，菩该闭嘴一步一步踉跄的走着，艳丽的莲花一段一段绽放着。

    这是一副极其妖异而又摄人心魄的画面！常人见了，绝对会拔腿就跑，可项碣没有！他怔怔的立在原地，没有去追，也没有逃。

    他眼睁睁的看着莲花出现又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见莲花，他就这么静静的站立着直到黑夜降临。

    是夜，无月！无星！无风！无云！无声！无息！

    这里……仿佛死地！可突然，一抹光芒燃起，照出了项碣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