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论功名山庄小聚义 拉仇恨花厅私为主
却说成名心如坚石,早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治好溪里的眼睛,离合器临终把溪里托付给成名,更坚定成名信念,心想哪怕走遍天涯海角,也要让溪里复明。成名想来,自己所识天下医术高超之人,南疆老者算是一个,可惜早已辞世,恩师也会医术,却也不在人世,想到恩师,成名又是莫名痛心。成名心道:当世能医治溪里眼睛之人,恐怕只有师祖鬼谷子了,可成名从未见过,成名心想:就是以身换命,跪到膝盖发软,也要求得师祖出手,知师祖鬼谷子隐居云梦山,便朝云梦山方向疾去。
二人既别阿牛夫妇,一路朝北疾行,不久来到一片竹林地带,成名望着幽幽林子,迷迷道:“不知不觉一年了”!想当初阿牛便是从这里带成名回来,然后发生了这么多事,成名心中无限感慨,挥挥思绪,乘马驶入林中。
林间幽深暗沉,成名逐渐放慢速度,曳曳而行,行至竹林深处,忽闻枝叶飒飒,风动声响,成名暗道不好,只怕有异常状况,不由自主护住溪里,已见人影闪动,刀光交错,十几名黑影顷刻而至,将二人围住。
却说溪里双眼虽盲,耳朵却十分聪敏,也已感觉到周围异动,见成名停下马步,不安道:“怎么了大哥?”
成名轻慰道:“没事,不要怕”,遂静心观察周下动静。
由于林间幽暗,成名只能隐约看到十几条黑影,分辨不出具体容貌,但觉面前黑影颇为熟悉,似乎似曾相识,正纳闷间,听得黑影中有人道:“此山是我开,此林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成名闻语一惊,已大致猜到对头是谁,这句话曾经听过,趁着剑影定睛细看,但见众黑影脸上蒙着黑布,身上穿着黑衣,正是上次在林中碰到的那伙儿劫匪,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只听成名朗声笑道:“哈哈哈,众位老兄,别来无恙啊!”
黑衣人听这句话颇为吃惊,暗道莫非此人认识自己,疑惑道:“你是谁?认识我么?”
成名反问道:“难道阁下不记得我了么?”
黑衣人闻语用刀光在成名脸上一晃,映出成名容貌,稍一迟钝,立刻忆起面前这人,心中大惊,暗道真是倒霉,怎么又碰上这个煞星了呢,自知曾在此人手下吃过大亏,不敢留恋,忙招呼同伙道:“撤,大家快撤”,说罢掠动身影,准备离去。
成名哪容众人逃掉,看众人动身,喝道:“想逃,哪有那么容易”,脚踩马镫,身子已然飞起,成名跃至黑衣头目身前,挡住众人去路,转身笑道:“干嘛急着走呢,大家多时未见,还没好好聊聊呢!”
黑衣头目见成名挡住去路,料难走脱,摘下面具道:“我们又见面了!”
成名道:“那你见到我是高兴还是难过呢?“
黑衣头目道:“一半高兴一半难过吧!”
成名道:“这怎么说?”
黑衣头目道:“不管怎么说,我等落到你的手里,命该如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成名道:“这次倒挺爽快的”,又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要是不杀你就是不给你面子,那我就成全你吧”,说着举起手掌便要朝黑衣头目天灵盖拍去。
只见黑衣头目扑通一下跪到在地,凄然道:“英雄啊,你真要下手么,我给你说着玩的。”
成名早看出黑衣头目不是诚心诚意服输,笑道:“刚才不是还挺刚强么,怎么一下子软了,既然你想玩那就玩到底呀,半途而废,这算什么?”
黑衣头目苦笑道:“英雄就别洗涮小人了,小人哪敢在英雄面前逞强。”
成名道:“说吧,今日为什么又要劫我,上次还没劫够,劫上瘾了是么?”
黑衣头目弱弱道:“全是误会呀,我等有眼不识泰山,今日实在不知道是大英雄你经过此地,不然纵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阻拦您呀,求英雄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成名道:“我路过便不敢拦截,听你的意思别人路过就要拦截了”?心想这伙盗匪盘旋在此,不知杀害多少过路人,暗恨自己上次轻易饶过这一伙劫匪。
黑衣头目听成名语气不善,忙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谁路过我等也不敢阻拦了!”
成名怒道:“哼,还敢狡辩,看来上次放你们走是个错误,没想到你们居然匪心不改,仍在此为非作歹,既然你们不知好歹,我也不能对你们客气了”,看着众人道:“你们是一起上啊,还是轮流来。”
黑衣头目自知绝非成名对手,哪敢应战,恳求道:“好汉就放我们走吧,我们绝不会再做这些勾当了。”
成名哪会相信,冷冷道:“少说废话,你们不出手我可要动手了。”
却说黑衣人中有数名新入伙的盗匪,此前不曾与成名交手,初见面前这人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心想能有多大本事,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因大哥没有发施号令,一直隐忍不发,后见成名言语嚣张,而大哥却三番两次对他低三下四,已经看不下去。却说好几名年轻盗匪仗着一身本领,闯荡江湖已久,何时受过这种鸟气,闻听成名出言挑衅,此时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在大哥面前出出风头,立功表现,其中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猛地从人群中飞出,喊道:“小子,纳命来”,飞上前去左右夹击成名。
成名正愁没有合适借口,看两人来袭,叫道:“来得正好”,看两人已至身侧,更不犹豫,左右双手同时出掌,正击在二人胸前,直震得二人肝脏俱裂,只见那二人已远远弹出五六丈,连吭也不吭一声就毙命了。
却说两名黑衣人不知深浅轻重、不知天高地厚冒然出手偷袭成名,连一招还没发出,便被成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毙,余下众人看得胆战心惊,面面相觑,只听成名道:“还有谁想来试试?”
却说黑衣老大万没料到手下会擅作主张冒然行动,又惊又气,识得那二人乃新收门徒,暗恨自己有眼无珠,遇人不淑,若他二人安安分分,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既已惹恼成名,生出祸端,黑衣老大此时惊醒过来,乞求道:“好汉千万别生气,这都是误会呀,他们两个是新人,年轻气盛,不懂规矩,着实该杀,杀得好,还望好汉大人不记小人过,网开一面,留下我等性命吧。”
成名冷冷道:“网开一面?我对你网开一面,你可对他人网开一面?”
黑衣老大道:“我等虽为拦路盗匪,却也绝非滥杀无辜,大奸大恶之人啊,若非遇到蛮不讲理,不明是非之人,我等绝不会下死手的,请好汉明察!”
成名听黑衣老大这么一说,稍稍心软,暗道若当真如黑衣人说得这样,倒罪不至死,自己已杀了他方二人,算是一个下马威,若再杀了他们,岂非多造罪孽,成名绝非嗜杀成性之人,便道:“那为何还屡教不改,屡次行凶,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么!”
黑衣老大道:“好汉若要料理我等,如同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我等自是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冒犯神威,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却说人群中仍有血气方刚盗匪,见老大没羞没臊求饶,实在没骨气,此时嚷道:“大哥何必同他啰哩啰嗦,浪费时间,咱们行走江湖何时怕过谁,不就是拼个你死我活么,有什么好怕的,让他尽管来吧”!
黑衣老大闻语气的火冒三丈,怒道:“混帐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懂什么,还不给我闭嘴”,转脸对成名道:“这小子也是新来的,胡言乱语,好汉千万别放在心上。”
成名不料盗匪中还有不怕死的硬汉子,朝那人道:“口气倒不小,既然你这么勇敢,那就来吧,我接受你的挑战”,成名正欲应战那人,忽听“啊”一声惊叫,听出溪里声音,已知不妙,闻声看去,只见一黑衣人手持利剑,剑锋直直横在溪里脖间。
却说黑衣人中仍有初来乍到毛匪,也是烈火之人,本欲同成名拼命,因见其他两名同伴惨死成名手下,见识了成名高超手段,不敢再去硬拼,可总不甘心,恍惚瞥见马上有一弱女子,寻思成名和她二人同乘一马,关系非比寻常,既然明的来不行,那就来阴的,看那女子离自己不远,趁成名分神之际,偷偷分身,从马上掳下溪里,以此要挟成名。
成名见溪里受制,暗道太过大意,喝道:“卑鄙小人,竟敢使下三滥的手段。”
那黑衣人笑道:“我就使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黑衣老大亦喝斥道:“你个狗日的,还不快放开那个姑娘,向好汉赔罪。”
黑衣人道:“大哥,我今天不能听你的,任他胡来把我们全都杀了怎么办,这件事你就别管了!”
黑衣老大见黑衣人不听自己命令,气道:“你,你……”
成名看黑衣人不肯妥协,说道:“你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定你碎尸万段!”
黑衣人不为所动,淡淡道:“是么”,从溪里头上揪下一头头发,挑衅道:“我动她一根毫毛了,又怎样?”
成名走前两步,怒道:“你敢!”
黑衣人看成名迈动脚步,厉声道:“你胆敢再往前一步,信不信我把她杀了”,说着剑朝溪里靠近些许,紧紧贴着溪里脖颈。
成名真怕黑衣人乱来,一旦溪里有什么闪失后悔莫及,立住身子道:“你想要怎样?”
黑衣人看吓住成名,嘿嘿笑道:“这就对了嘛,有话好好说,我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马上自废双手,乖乖投降,然后向我磕三百个响头,叫三百声亲爷爷,我或许会饶了这小妞的性命,这第二条路嘛”,看着成名冷冷道:“就是我杀了这小妞,然后再杀了你,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来个同归于尽,你选吧。”
成名自知不能乖乖就范,可溪里性命攸关,又不能不管,进退两难之时,忽见黑衣人背后青光熠熠,陡地现出一把宝剑,那青光宝剑仗地而起,剑尖俯冲疾下,像是有人指使一般,直直插入黑衣人头顶,贯穿之下,顷刻全部没入,众人惊得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黑衣人变作两半,朝两边倒在地下,那宝剑此时已隐去光芒,静静插在地上,成名如何不认识那把宝剑,正是离合器所铸秦殇神剑。
却说离合器耗尽一生心血,铸成秦殇神剑。神剑本由玄黑寒铁所化,玄黑寒铁的主人本是九头妖郎,只因九头妖郎甘心献出神铁,神铁便一时没了灵魂,神铁既成神剑,神剑初成之时,未经磨合,本刃钝剑乏,略显滞沉,无意间幸得溪里眼泪点化,俨然已把溪里当作新主人。却说溪里伤感父亲之死,又是处子之身,流出乃至情至纯至炼之物,宝剑经泪水浸润,本是神铁,从那时起已颇通灵性,能感受主人的情感变化,进而做出相应判断措施,时时呵护主人,此节成名并不知晓。成名携溪里北上,随身带了这把神剑,用粗布包了,悬在马鞍套上,黑衣人俘虏溪里之时,马就在黑衣人和溪里身后,神剑察觉到主人有难,自发而发神不知鬼不觉的蕴发力量,将黑衣人杀死,护佑主人。
成名见黑衣人倒下,忙飞身过去扶住溪里,柔声道:“没事吧”?看溪里轻轻点点头,对地上黑衣人唾道:“无耻小人,咎由自取”。
成名十分奇怪神剑为什么会自主动作,可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明白,不过溪里能平安无事总算舒心,成名拔出地上宝剑仔细端详,与往常无有不同,看黑人衣腰间悬有一剑鞘,心念一动,把剑鞘引入手中,将宝剑插入试试,一寸不大,一厘不小,刚刚适中,成名喜道:“就是你了”,自此神剑也算有了剑鞘。
却说黑衣一众见一宝剑凭空杀死同伴,有人暗道见了鬼了,有人猜测成名暗中使鬼,见同伴惨死,俱是惊吓不已,一时缓不过神来,半晌黑衣老大吃吃道:“它,它莫不是秦殇神剑,神剑终于现世了!”
成名闻语心中一凛,暗道离合器铸成神剑不久,知人甚少,这黑老大却如何得知神剑名字,逼问道:“你说什么?”
黑衣老大一惊,已知自己失言,忙道:“没,没说什么!”
成名道:“我明明听到了,你怎么知道它的名字,快说!”
黑衣老大诺诺道:“这,这……”
忽听一人道:“大哥千万别说,说了咱们都会没命的!”
成名看说话之人又是人群中那个阳刚盗匪,知事情另有隐情,嫌他多嘴,凌空一掌掌风将他扇晕,对黑衣老大道:“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黑衣老大已损失三名教众,虽说他们死有余辜,几次三番使自己难堪,毕竟是自己人,黑衣老大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徐徐道:“今日我们到此,乃奉命行事。”
成名道:“奉谁的命,你们是什么门派!”
黑衣老大道:“七日前,我等奉教主之命,说润土之东有一把绝世神剑出世,名曰“秦殇”,要我等前来寻找,我等按教主指示来到这里,因不知神剑具体位置,无法入手,又因之前在这个林子待过,环境熟悉,便暂时埋伏下来,寻思日后再做打算。因英雄之前有过交代,这两日有不少人经过这里,我等搜寻之后没有发现神剑,便没有为难他们,放他们过去了,英雄可以详查。”
成名听黑衣老人渐渐扯远,道:“我没问你这个,你们教主是谁?”
黑衣老大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成名疑问道:“你会不知道?”
黑衣老大道:“教主行踪神秘,即便教内之人也难觅其踪,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入教十五年,从来没见过教主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字,只知道大家都叫他追风少年,传言已经活了二百多岁!”
成名心道当真奇怪,名叫追风少年却有两百多岁,问道:“他怎么知道这里有神剑出世?”
黑衣老大道:“教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世间之事,无所不晓!”
成名道:“你们总舵在哪儿,在江湖上是什么教派?”
黑衣老大道:“从这里往西南两千里,有一个叫林语镇的地方,那是我们的总部所在,我们这个门派叫“任意门”,外人很少知道。”
按说成名不知追风少年这个名字倒情有可原,可江湖上的大门派成名还是略知一二的,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任意门这个门派,心想世界之大,到处都有高人,有人能算出神剑也不足为奇,问道:“你们这一行是做什么的?”
黑衣老大道:“什么都做,杀人放火,偷盗劫财,替天行道,强买强卖,只不过分工不同,各司其职,彼此之间很少往来,不过都归教主统领,我只知道教主最钟意的事情是搜罗天下奇珍异宝。”
成名听黑衣老大说来,这任意门还是一个有组织,有纪律的庞大门派,问道:“你在教内算是什么级别?”
黑衣老大道:“最小的级别,比如教主是一块大饼,我就是饼上的一颗芝麻!”
成名听黑衣老大说完,已经对这个任意门包括追风少年产生了浓厚兴趣,成名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
黑衣老大道:“一字不假”。
成名道:“谅你不敢欺瞒于我”,又道:“本来你等今日非死不可,不过你肯告诉我这些秘密,暂且抵过罪过,也得留你回去报信,我既然说了不杀你,说到做到,你们走吧。”
只见黑衣老大眼如死水,凄迷道:“就算你放过我,我恐怕也活不成了”,招呼一众手下,黯然离去。
却说一年前成名善心放走黑衣一众,黑衣团伙确实收敛很多,不再刻意行凶,回到大本营待了一年,再次接受教主之命前来寻找神剑,因教内人手紧张,教主安排几个新入教的教徒同行,这几人皆是江湖上恶贯满盈的匪徒,昔日无恶不作,手上沾满罪恶,还没来得及被完全教化,因时间仓促,黑衣老大对这几人也未能及时调教。黑衣一众刚到竹林不久,不幸再次遇到成名,期间那几名新手徒生事端,弄得黑衣老大差点下不来台,以致黑衣老大说出教内秘密,岂非造化弄人。
却说溪里何尝经历过这种大场面,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知敌人离去,问道:“他们都走了么?”
成名道:“都走了。”
溪里道:“你杀人了么?”
成名道:“杀了几个”,听溪里叹息,抚慰道:“不过他们着实该杀!”
溪里道:“大哥以后尽量别杀人了好吗?”
成名自知溪里关心自己,怕自己多结冤家,怕自己手上沾满血腥,怕失去自己,溪里心地善良纯洁,把一切想的太过美好,可你不杀别人,别人却要杀你,江湖上的事又怎么说得清呢,不愿让溪里担忧,柔声道:“好的,我听你的!”
成名把秦殇剑重新用粗布包了,挂在马套上,继续上路,二人出得竹林,天色将晚,寻思先找个地方歇息一夜,知前方最近的城镇便是吴中,从吴中前往云梦山也正好顺路,便快马加鞭,途径前面一个路口,朝吴中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