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弄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懂得如何被别人利用，也懂得怎么利用别人，”那家伙一本正经地说，“那么，就能不再拘泥于所谓的感情。”

    “当一个没心没肺的王八蛋多好啊，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倒霉也没有关系，反正，只要自己过得爽就可以了。”

    “这就是所谓的厚黑学啦。”那家伙振振有词地说，“只有那一些深切地了解过，应当如何在社会实践中实行厚黑学的人，才能在人类社会混出名堂来。”

    “没心没肺，活着不累啊。”他啧啧地感慨。

    “就好比此刻的现在，”他说，“肯定很快就会有人跑不下去的了，你哪怕是知道自己其实不累，但也要装出一副很累，实在背不起别人的样子来，这样的话，就会有一些自告奋勇的家伙会负责背起那些跑不动的人了。”

    “再者就是，能来这里的，一般都是沙丁鱼啦，就算是死在了这里，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没有几个是值得你去讨好的人。”

    “什么平等，都是骗鬼的话啦，生命从其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不平等的啦。”

    “不信，你去问一下，有哪一只蜜蜂是心甘情愿地将自己辛苦采集的蜂蜜奉献给人类，又有几只牛是希望自己产出的奶是奉献给人类，让人类喝掉的，又会有几只鸡...”

    “是心甘情愿地让人类把自己杀掉，然后，让他们做成好吃的菜肴？”

    “辣子鸡，宫保鸡丁，盐焗鸡，白切鸡，酱油鸡，姜葱鸡...”

    他的语速忽然变得越来越快，声音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却透着一种如手术刀般的锋利。

    他的喋喋不休，又像是老猫的死。

    带着麻木与痛意，无可避免地出现在欧小涛的生命中，笔直地划出一条无法消除的伤疤。

    “我想请教一下，”他还在说，似乎把自己代入成为了一名站在白色宫殿前演讲的出色演员，“这个世界上，有哪一只鸡，在它出生的时候，有想过在不久的将来...”

    “它会遭到不知道哪一位厨师的毒手，尸体上会被加上不知道什么样的配料，用不知道什么样的方法，制作成不知道什么样的鸡么？”

    “这就是教科书上强调的…无私奉献吧？”

    他在笑，轻蔑地笑。

    “可大家分明都是自私自利的人类啊，”他说，“都是同样的肮脏，同样的狭窄，同样的虚伪的…人类啊，为什么不直白一点呢？”

    “反正，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残酷，根本就无药可治。”

    “反正，良心这种东西，也早就应该烂掉啊。”

    “它现在的处境，就像阑尾一样，即使是留着，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既然是这样的话...”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不如早点割掉好了！”

    似乎是替欧小涛下定什么决心似的，他忽然间加重语气地又说，“你尽管讨好自己好啦，就尽情地让自己舒服与爽便是了！”

    …

    在那家伙嚷嚷着叫嚣的同时，从东方初升的旭日，此刻已经高高地挂在天空的正中。

    距离规定的中午，约莫还有两个小时。

    可距离达成军官的要求，还剩下五十七圈。

    新兵们的衣服早已被不断沁出的热汗给完全打湿了，而后，没多久又被猛烈的日照晒干，如此循环往复，以至于最后甚至在衣服上析出一层层的盐晶。

    如那家伙所说的，已经有不少人用尽力气，没办法再挪动脚板僵硬，肌肉酸痛的双腿了。

    有几个健壮的同伴也果然自告奋勇地背起了那些因耗尽体力而无法前进的人。

    就像是背起那个被军官打晕的家伙一样。

    可这样的做法，只会使得队伍的行进速度越来越慢，本来十分钟就能跑完三圈，到后来的十分钟两圈，再到现在的十分钟只能跑完一圈。

    眼看着跑完一百圈这一艰巨的任务无法实现，队伍里的不少人开始‘摆烂’了。

    他们一边抹汗，一边喘着气说不跑了。

    有几个满肚怨气的家伙干脆就一屁股坐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跑道上，任凭那几个仍然觉得有机会准时完成任务的家伙怎么劝说，也不愿意重新站起来。

    因为军官的要求是不能落下一人。

    所以，如果这些人铁了心决定要摆烂的话，那就意味着，不论那些心怀着希望的人再怎么拼命，他们也不可能完成任务。

    于是，行进中的队伍停了下来。

    日照很强，欧小涛站在劝说与被劝说的人群之外，静静地听着脑子的那个家伙鬼扯，定定地看着那些热汗淋漓的人们大声争论。

    “怎么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一个坐在地上的家伙说，“他就是一个小小的教官而已，老子就偏偏不信了，老子跑不完这一百圈，老子还能饿死在这里！”

    “要是把老子饿死了，没人给国家打仗，这责任，他担得起么？！”

    那家伙一脸的愤世嫉俗。

    “对啊，现在可正是用人之际，”有人马上附和着说，“他可能只是想给新来的我们一个下马威而已，早晚会放过我们的，不可能真要我们跑满一百圈的。”

    “放心，我们现在只要团结起来，一起坐在这里抗议。”又有人说，“他就会知道我们不是什么好欺负的软柿子，就会乖乖地收回他这跟白痴是一样的命令了。”

    ....

    “现在，国家确确实实是需要人手，但是却不需要懦夫。”

    那几个劝说的人反驳说，“先不提教官的任务合不合理，但如果连在中午前完全一百圈的觉悟都没有的话，那还是不要来参军了！”

    “我建议你们还是赶紧收拾包袱，回家去吧！”

    “像你们这种人，以后要是上了战场，也是死路一条，早晚得死！”

    “对啊，既然害怕辛苦，又何必跑来这种地方自找苦吃呢？”也有人说，“这种地方注定了不是一个好呆的地方，你们要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的话，还不如趁现在赶紧退出好了！”

    “别继续留在这里耽误别人了，这里有的是人想在战场上建立一番功业，他们的志向是你们这些软弱无能的家伙永远不会懂的。”

    “没错，相比之下，你们这些没志气的人，就是废物，一群不中用的废物！”有人生气地说。

    ....

    “你谁啊，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好吧，骂他妈谁是废物了？”坐在地上的一个家伙听到‘废物’两个字以后，忽然着急地大喊起来。

    “说是就是你呢，废物！”而站在烈日下的另一个家伙则是不留情面地连着大喊，“废物！废物！废物！一群连一百圈都不敢跑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