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漫记

阿肆的故事(四)

    往后的日子依旧平静,何安和谬肆依旧无话不谈,可两人的心中,又好像多了什么说不清的东西。

    这日,谬肆照例晚上归宿,却不见何安的身影,先前只是一个月消失一两次的何安,随着时间流逝,不见踪影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现在一周有一两天谬肆都见不到他。

    谬肆准备熄灯入睡时,发现自己的枕头上放着一封信,他疑惑地将信封拆开,阅读信纸上的内容,信纸上没有落款,也没有留名,只有一行字。

    “四月七日晚上24:00前,离开伊安城,越远越好。”

    谬肆读完这短短的一行字后,在信封里发现一张不知由什么材料制成的灰色卡片,上面画着一个扭曲的太阳图案。

    谬肆内心虽然充满不解,还是将信纸和卡片收回信封,又将信封放入外衣的口袋里。

    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稳,在床榻翻来覆去地想着那信纸上的文字,不知所踪的何安,以及那个神秘的组织“幽日”,种种猜测和回忆在他脑海里浮沉,却又理不出什么清晰的头绪,最终昏昏沉沉地睡去。

    要走吗?

    谬肆推掉这天所有的安排,一个人躺在床上思考着这个问题,他的生活被积极和阳光的事物填满太久了,他此刻一个人静下来才回想起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贪婪又怯懦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催促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即便可能只是何安的开的玩笑,但是谬肆更加愿意相信一定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伊安城。

    如果是从前的谬肆,一旦嗅到不安的气息他很快就会毫不犹豫地逃离,可是现在他的内心却有了改变,他的心里有了在乎的人,除了他自己之外的某人,占据了他的心房。

    艾莉丝……

    晚上九点,夜空晴朗,皎月当空,伊安城郊外的一片林子里散发着泥土湿润的气味,和各种花朵的清香,不知名的虫子伏在青草里鸣叫,一条蜿蜒的小径穿过这片幽静的林子,小径旁的一条长椅上,早早坐着一位身穿素色长裙的少女。

    “阿肆,你白天做什么去了,现在才约我出来?”

    少女双眼一亮,望见自己的心上人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穿过树林,来到自己身旁。

    “艾莉丝,和我走吧。”

    那少男下了马,朝少女伸出了手。

    “走?去哪?你说话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

    那少女伸手搭在少年伸出的手上,却一把将后者拉到身边的长椅上坐下。

    “今晚伊安城可能会有一场大灾难,你同我离开这避一避。”

    两人肩并着肩,手依旧牵着,少年开口说道。

    “大灾难?哪来的大灾难?伊安城这不是很平静吗?”

    少女抬起头,望着天上从遮蔽天空的乌云后钻出的明月,浅笑着说道。

    “你听说过幽日吗?”

    少年语气却不像少女那样轻快。

    “听说是个很可怕,但是很有信仰的组织。”

    少女答道。

    “他们今晚可能有一次大行动,就在伊安城。”

    少年自己也不清楚情况,说起话来也是模棱两可。

    “就算真的有大灾难来临,我也不会走的。”

    少女眸中光芒流转,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

    少年不解地问道。

    “我的家族在这里,我亲人在这里,我不可能逃的。”

    少女天真烂漫的外表下有一颗坚决的心,少年知道,她一旦决定了什么就绝不会悔改。

    “可是你的家族……”

    少年一开口,眼前便闪过几段文字。

    “我知道,你讨厌门第出身这些庸俗的事情,可是这并不能改变什么,我来自他们,我只能成为他们,即使我心有不甘,也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少女摇着头笑了笑,语气中有些无奈。

    “我明白,但是你这样美丽的花朵,不应该在这陈腐的土地上生长,你值得更好的……”

    “不,你还是不明白,我心中有许多无奈,是你不能理解的,就像你心中有许多想法,是我不能理解的,我来自西科尼家族,是公爵的女儿,我的根在这里,我的一切都来自这里,我即便逃,又能逃去哪呢?更何况我不能逃,我的亲人,我的家族,难不成我能弃之不顾吗?”

    少女紧紧地攥着少女的掌心。

    “我送你回去吧。”

    过了许久,少年才终于失魂落魄地开口说道,他彻底明白自己没法劝动近在眼前的,自己的心爱之人。

    二人骑在黑马上,少年故意将马的脚步放缓,可只要他没有停止,就总会到达终点,少女侧坐在他身后,即将离别的两人本来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即便是平时他们也有很多话可以谈,可此时此刻,二人却偏偏一路都保持了沉默。

    豪华气派的公爵府出现在道路的尽头,少年牵着少女的手下了马,二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说离别,只是注视着对方的眼眸,但这样也足够了,从爱人真挚的目光里还有什么是不能感受到,不能体会到的呢?

    少年牵起少女的手,打了个响指,一只乌鸦变戏法般出现在他的肩膀上,少年将那只温顺的乌鸦抓在手中,再摊开掌心时,那乌鸦已变成一枚漆黑的戒指,少年将这戒指轻柔地戴在少女的手上。

    “这是我的信鸦,记得给我写信。”

    少年少女月下拥吻,最终还是分离了,少年牵着黑马,痴痴地望着那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渐渐远去,少女却头也不回地沿着道路穿过了宅邸门口,消失不见。

    谬肆明白,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可他心里还存着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