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流击楫

尾声 歌声未落,虎狼出迎

    尾声歌声未落,虎狼出迎

    武邑城外,万余羯胡骑兵在武邑城破之后三日呼啸而来。接到消息的乞活众人,早已登上已经残破的武邑西门。张定站在城墙之上远远望去,对面的羯胡大旗之上染满了鲜血,为首的羯人鹰鼻深目,面色阴冷,正静静的向着武邑走来。羯胡在一箭之外忽然停住,死死的盯着城墙之上的张定,犹如一头野兽等待时机。跟在身后的段匹磾轻声惊呼:“石虎!”

    张定心头猛然惊跳,回头看看身边众人有些畏惧的神情,长声喝道:“石季龙,你来的何其晚也,让我等的万分焦急。”

    对面的石虎同样一惊,随即怪笑了一声,一只强弓出现在他的手中,长箭直直的对准张定。张定脸色微微一变,两只大盾树在他的身前。长箭呼啸着直奔张定而来,“砰”的一声闷响,长箭在风中深深的刺入张定身前的女墙之上。石虎收弓说道:“渤海张定,我记住了。”

    话音未落,他面色惊变,从马上向后翻去。留在原地的马匹一声嘶鸣,被数只长箭射杀在当场。石虎面色狰狞的从地上站起,藏在赶来的羯胡身后。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石虎的眼中,怒声喝道:“石虎,欺我无人呼?”

    “大兄?”石虎向后退去,看着城头的段文鸯高声喊道:“大兄何不随我同去襄国,黄金美女,任由大兄享用。”

    “呸!石生已死,下一个便是你这贼寇。”段文鸯当然不知石生的消息,但他随口说出的话,却让没有石生消息的石虎脸色愈发狰狞。

    “今日之仇,自当十倍报之,”重新骑上战马的石虎向后退去,从羯胡骑兵的后面,一队队衣衫褴褛的晋人被拉了出来。石虎哈哈大笑:“张定,你不是自称仁义吗?何不出兵解救这些晋人。这些人是武邑附近的居民,被我掳来,我暂且坐在武邑城下,日日烹食两脚羊,你能耐我何?”

    张定只觉得呼吸不能延续,心脏仿佛要爆炸出来。他看向冯良王平,但两人皆摇头,赵封虽然目光之中充满愤怒,但是却长声叹息。张定心中一凉,攻破武邑之后,三方合军的伍万五千人还余下四万人,还可一战。但竟然被石虎万人气势所慑。

    “于英、程方、田城,张庆,领本部从一侧出城,乐陵军也异同前往。赵封领河间军守城!”他冷冷的看了众人一眼,下令到。“千里远袭,必然疲劳异常,石虎暴虐异常,但也并非百战百胜。给我准备接战”

    “还是我代将军出城。将军暂且坐镇城中。”赵封摇头阻止了张定的冒险。“列阵迎羯胡,封也可胜任。既然将军愿以攻代守,赵封自当以为前驱。”

    张定点了点头,他信任赵封,就如同信任自己的臂膀一样。他轻轻的赵封的耳边说道:“出城之后,以守势向前,石虎轻来,想来是试探我等虚实,只需列强兵前迎,我想石虎也不敢轻兵冒险。”

    看着赵封点头应命而去,抬头正看看到段文鸯一脸渴望的看着他。他点了点头:“文鸯兄整顿人马,一会也许需要文鸯兄支援仲廉。”

    在着丁的命令下,乞活士卒们再次准备整装出发。张定看着赵封带着乞活出了城门,便再次站上城头,看着正在肆意侮辱晋人仕女的羯胡,唇齿轻轻颤栗着高声说到:“这些人已知必死,却不知反抗。为尔等人面狼之食,又有何趣。”他声音猛然提高,厉声喝道:“凡我乞活,早忘生死之念。你要执意寻死,我便应你!今日武邑城下,便是你石虎丧命之时。”

    石虎哈哈大笑,他一把将一个掳掠的女子压在身下。一众羯胡高声叫好,纷纷对这武邑城头坐出各种侮辱的动作。张定不看不闻,犹如这些只是幻影一般。只是忍耐让时间变的愈发的漫长,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张定才看到赵封的旗帜出现在西城的一侧。看到乞活的旗帜从一侧出现,羯胡队列之中一阵慌乱,石虎一刀将身下的女子砍死,嘴角微微的抽搐了两下,向着城头看去。

    乞活阵势依然不急不徐向前,赵封的心中忐忑不安。看起来近三万人的队列,其实虚弱无比。乐陵五斗米道的军队明显是只能够趁胜追击的军队,而乞活则有些疲惫不堪。若是真的接战了,胜负很难预料,即便胜了,乞活恐怕也要死伤殆尽。他向着城头的张定看了一眼,张定依然站在旗帜下面,毫无动静,旗帜传来的命令,依然是向前徐徐相迫,毫无变化。

    石虎看着逼近的三万大军,脸色微微变了几变,终于放声笑道:“好!果然不同常人,我今日来的匆忙,只为看看杀死石生者为何人。来日必然带领足够兵力,还报石生之仇!”

    “哈哈,”张定放声大笑:“不必你来,来日我自当前去襄国。昔日我晋人拜你所赐,来日必将百倍还报!”

    两人的眼光再次接触,一个犹如嘴角犹带血腥、择人而食的野兽,一个宛如已无退路,只能以死相搏的猎人。眼光纠缠半刻后,羯胡的号角声响起,羯胡腾起的烟尘迅速的向西而去,营地之上只留下了被杀的壮丁以及被淫辱的女子。扎营的鼓声逐渐响起,大军在野外停了下来。王平、段匹磾围了上来,询问张定如何得知石虎虚张声势?

    后背汗水再初冬的冷风之中一片冰凉,张定有些力乏的身体有些摇摇晃晃。冯良从后面走过来,让张定微微依靠着他。张定这才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并州至此,千里迢迢,石虎能在今日赶到,必然日夜奔驰,人困马乏。”

    张定却不知道,这不过是错误的分析得到了正确的结果。石虎在并州的战事已经接近结束,他能够出现在武邑,是因为石勒快速调遣他接手在祖逖攻击之下不断后退的河南战场。祖逖在河南不断的凝集各路晋人豪强,实力大增,让石勒恐慌不已。在石勒心中,祖逖这样具有号召力以及部下想要死战还乡的才是根本大敌,张定不过是那种旋起旋灭的豪强之流。石虎不敢怠慢,急速上路。在路途之上,就接到了石生的求援信,因此带着千余亲兵在四周搜刮之下拼凑出来一万人向着武邑奔来。虽然在后面接到了武邑已破的消息,但是石虎性情残暴,为人阴狠坚忍,他不顾搜刮到的羯胡人心惶惶坚持要到武邑。当张定摆出一付死战的架式之后,在没有胜算之下,石虎也不得不退却。

    同日,围攻厌次的孔苌听到武邑石生战死的消息,立刻携带原本援助武邑的大军向西收缩,免得被冀东联军各个击破。此时,冀东的河间、渤海、乐陵厌次等地方已经连接成片,在石生败死消息刺激之下,被石勒大军封锁在河北的流民向着冀东疯狂涌动。五日后,张定将武邑所获除粮食外的金银珠宝平分给参与攻城的乐陵河间以及部下,随即以赵封为武邑太守,掌管武邑防守、收拢转送流民等事务。同日,张定发渤海武邑豪强之众,以外姓之兵充实乞活,移其亲属至望平堡居住,以豪强同姓之兵以程方为首支援段氏兄弟北上。

    在一片雪雨之中,张定回军渤海,漫长的行军队列之中,除了跟随他回到渤海的队伍以及需要训练的队伍之外,还有数千跟随他一起出了渤海,却不能再看到渤海的袍泽。悲伤“牵魂引”跟随着队伍向前缓慢的行进着,而目的地渤海,等待他接应祖逖北伐的祖焕与等待张定践诺言的张道诚早已望眼欲穿。他站在望车之上,看到雪花从天空中落下,逐渐融入大地而不复再见。张定听着悲伤的牵魂引,忍不住高歌起来。

    “

    生逢匈奴兮,死逢羯乱

    执戈而起兮,不愿向南

    以我文智兮,护我田园

    以我武勇兮,驱虏败还

    北风苦寒兮,雪水冰寒

    欲还故园兮,枕戈待旦

    仆卧疆场兮,挥戈犹酣

    生死同衣兮,辗转相伴

    生不安乐兮,死望家园

    若不归家兮,又有何欢

    执楫而击兮,誓于江上

    胡虏不靖兮,如水不返

    运送伤员的车子之中,一个人除了人头之外全身都包裹在布里。这个时候,忽然向着旁边的一个人问道:“是谁唱得这么难听?”

    “郭破狄,你竟然听不出将军的声音?”

    “什么...将军竟然会...”

    “这有什么,比这难听的,我都听过。”

    “......”

    在牵魂引的歌声与郭破狄的笑声中,大军在一片苍茫之中孤独的前行。

    第一卷《牵魂引》完。

    第二卷《蹈浪歌》。在渤海的内忧外患之中,乞活军沿着大河上下奋战的苦难与豪情,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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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修整两天,查一些资料与构思一下下面的情节。大家暂且谅解一番。

    大家可能没有地图,我这里也不能上传。乐陵是在当时的黄河入海口。河间渤海,大家按照三国的地图就可以找到。石勒占据冀州之后,治所在冀县,与渤海与河间隔着武邑。冀县再过去,大约与到河间相同的距离就是襄国。襄国是石勒的起家地。不过石勒本身以及他的大军,在邺城以及黄河上。

    我在文中大概讲过,这个时候的石勒,外实内空,而且兵力分散。石勒在南边与祖逖在大河之上缠斗,西面防备匈奴赵的进攻,北面与鲜卑缠斗。因此每次出兵不会太多,根据史料,石勒攻击幽州以及厌次的时候,每次出兵四万步骑。因此才有主角的活路,不过下一章,河北局势会大变,石勒的政治攻势与军事攻势会同步展开。

    不说了,我要好好构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