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顾初悦抬起头来，嘟着嘴，看着嫡夫人幽幽道：“可是，我今天听说，外头都传开了，对庶出的恩召颁布，凡是庶出，只要得到嫡父母推荐，就能入玉晚书斋了。”

    一抹不安之色闪过顾初悦脸上，“娘亲，顾初俏从前就得爹爹的宠爱，爹能逼柳姨娘跟你出去做戏，那爹会不会逼你和她一起举荐顾初俏进入玉晚书斋。”

    听到顾初悦的担心，嫡夫人不禁哂笑，原来自己女儿担心的是这种小事，“你啊”，嫡夫人说着将手在顾初悦额头上一点，笑着开解道：“怎么连俏丫头那种娇蛮无礼的泼辣孩子都放在眼里呢。就算俏丫头真的入了玉晚书斋，那也是给你做陪衬的啊。”

    “那，府里其她妹妹呢？”顾初悦不安道：“顾初寒一向寡言少语，爹爹也很在意她，顾初蕊虽然沉闷闷的，但是阮姨娘会怂恿爹爹，会让爹爹找你举荐蕊丫头。”

    “这两个都比我好一点。”顾初悦心中不满，生怕到了书斋会被两个庶出妹妹抢了风头。

    故而低下头摆弄自己粉裙上的宫绦，幽幽然道：“我是嫡出，要是几个庶出都比我好，那我还有什么脸面。”

    嫡夫人闻言，搂着顾初悦劝解道：“不用担心这些，你是嫡出，是正儿八经的嫡出，日后继承整个顾氏的人是你，日后攀高枝，嫁给王孙公子做嫡夫人也是你。这些庶出就算能进入玉晚书斋，也不会有你嫁得好的。”

    顾初悦闻言，这才觉得心中舒服一些。

    且说下午，顾初寒在外头用完午膳回到寒烟阁，见幽径上的薜荔已经尽数拔出，不禁笑叹道：“这些丫鬟们动作倒是快的很啊。”

    宝珠宝珍见幽径的薜荔没了，登时欢欣道：“这下好了，今儿夜里不用被吵的睡不着了。”

    顾初寒心中略觉不安，自料嫡夫人没这么容易收手，不过，自己倒也自信能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以也并不挂怀。

    寒柳阁内。

    柳姨娘又是命丫鬟给顾孟至捶腿，又是命丫鬟给顾孟至端茶倒水削果子。桃

    柳姨娘歪着身子坐在二尺长的雕花酸枝木椅上，从街上回来时，听到了放宽庶出入京城第一书院的消息后，便立时赶了回来，还特意命丫鬟宝彤到珍馐阁买了一壶上好的姑苏菊花酿。

    一回府便换了条去年的月白色罗裙系上，柳姨娘将修长的玉臂垂下，纤细粉嫩如桃瓣的指尖垂在右腿上，月白蚕丝罗裙凉如湖水，指尖划过，手感舒适。

    这条丝裙是去年顾孟至送她的礼物，府里上下都说这条罗裙更衬嫡夫人，但却还是落到了她的手上。

    柳姨娘嘴角含笑，罗裙微微起褶皱如水纹，近落在脚踏上，衬得双腿修长玲珑。

    宝彤已经将姑苏酿烫好，桌几上摆着一碟熟虾炒红果，一碟剥丝珍果，一碟鸭掌鹅信酱酿，一双碗筷，两个酒杯，还有一壶白玉银自斟酒壶。

    姑苏酿的酒香散发开来，有着淡淡清清凉丝丝的菊花香。

    令人闻之神晕魂醉。

    柳姨娘看着坐在桌边的顾孟至，笑着一甩手帕，将手帕子甩到顾孟至身上，娇声带笑，水眸含媚：“老爷啊，我知道你喜欢喝姑苏酿，特意从珍馐阁给你买的。今儿，老爷就在我院子里纵酒一醉吧。”

    顾孟至忍不住喝了一杯，一杯入喉，姑苏酿有秋菊花酿制，味醇香清，喝了一杯，只觉神清气爽，回味无穷。

    只是这姑苏酿后劲大，顾孟至书生肚肠，酒量甚浅。才喝了一杯，就晕乎乎了，身摇头摆。

    柳姨娘见他面色绯红，这才款款走下酸枝椅，袅袅地持酒壶，又为顾孟至倒上一杯酒，丹唇轻启，声媚如蜜，笑吟吟道：“老爷啊，今儿听说出了恩召了，按照恩召，俏丫头她只需要有嫡夫人与你的举荐，便能入玉晚书斋读书了。”

    “是啊。”顾孟至侧过头看着她，她洁净如瓷瓶的脸已经凑到面前，吐气如菊，“既然这样，老爷，你一定要要帮俏丫头啊，其余府里的庶出都能入第一书院，要是俏丫头独独不能入玉晚书斋，她一定会被笑掉大牙的啊。”

    顾孟至嘿了一声，将酒杯重重放下，夹了块鸭掌放进嘴里，道：“哪有那么容易。俏丫头几次三番地冒犯嫡夫人，嫡夫人心里肯定生气的啊！”

    柳姨娘闻言，银牙暗咬，发怒道：“哼，你偏心啊老爷！俏丫头难道不是你亲女儿吗？她不过是年轻脾气大，骄纵一些而已了。嫡夫人是生了两个女儿的人了，自然涵养深些，岂会与俏丫头一般见识呢！”

    说着，又将手臂放在他的肩头，将酒杯端至他嘴边，娇声道：“嫡夫人一向敬重老爷，这府里是老爷在掌管，不是嫡夫人在掌管啊。老爷说俏丫头能入玉晚书斋，她就能入，就算嫡夫人不满意不乐意也必须听老爷的啊！”

    柳姨娘仔细地看着老爷的面色，以为用掌府之权，男人的尊严来压老爷，老爷一定会有所动摇，谁料老爷将眉头一皱，叹口气道：“我也想俏丫头好啊！可是，可是她的脾气，那样骄纵；不是我说她骄纵，也不是寒儿，蕊儿她们背地里嚼舌根说她骄纵；也不是下人们污蔑她骄纵，而是我亲眼看到她打骂宝朱，把宝朱打得披头散发，浑身是伤，也是我亲耳听到她大骂嫡夫人的啊！”

    顾孟至说着，又将手中酒杯放下，紧蹙双眉，叹息道：“玉晚书斋的学子都是贵子贵女啊，你的俏丫头性子那样娇蛮，在书斋里受到点委屈一定会打人骂人，就算不受委屈，也会大吵大闹的啊。到时候得罪了贵子贵女是一方面，要是到时候丢尽了我顾府的脸面，我顾尚书的脸面，你要我怎么做？”

    柳姨娘闻言，双眉一蹙，泪水盈盈，叹气道：“俏丫头这些天一直说她知道错了，说她以后再也不敢惹怒嫡夫人了，就让她入玉晚书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