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翔儿公子起床了吗？”

    老人眯着浑浊的眼睛审视着管瞳，他产生一种自己是个白痴的错觉。

    “老人家，翔儿公子在吗？我是少家主请来教授公子武技的管瞳。”

    “哦，”老人停顿下来，好像需要时间回复呼吸或力气。管瞳只能干巴巴地等着。约莫过了正常人十几个呼吸的间隙，老人好不容易张开趴在牙床上的嘴唇，“你来这里有何贵干？”

    管瞳极力压下将拳头砸到老人干瘪瘪脸上的冲动，逼着自己挤出友善的笑容。“老人家，我是来找翔儿公子跟我去修习武技的。”

    老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管瞳，枯井一般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波动。沉默，等待，管瞳在心里愤愤地骂着，又让老子等，从昨日到此刻，老子等的还不够久吗？！然而除了等待，他委实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

    仿佛过了一天一夜，几个让管瞳火冒三丈的字从老人的嘴中蠕动着爬出来。“公子一大早就出门了。”

    最后一丝理智扼杀了管瞳向老人继续打听翔儿行踪的念头，他狠狠地瞪了一眼老人，转身离开。

    翔儿一大早就出门了？或许公子年少贪玩忘了和自己的约定。对，一定是这样的。虽然管瞳觉得被耍了，但心中的那丝执念或者贪欲让他又给翔儿找了个借口。翔儿肯定去了书房，我在那里一定能找到他。

    怀揣着最后的希望，管瞳打起精神快步向书房走去。

    果不其然，管瞳从敞开的窗户里看见翔儿正襟危坐，捧着一本书入了神。他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翔儿好像没听见，他只好又敲了敲门。啪的一声，书本被翔儿扔到桌子上，管瞳看见了他眼中的怒气和厌嫌。

    管瞳咽了口唾沫，跨进门，走到书桌之前，将两把木剑杵在身前。“公子，咱们说好了今日一早在花园中汇合，您跟我修习武技的。”

    翔儿嘴角的冷笑刺进管瞳的心里，但他选择视而不见。

    “管师傅，您挺执着的。”

    管瞳把这句话理解成翔儿对自己的认可。“公子过奖了。”

    “哼！”

    管瞳觉得自己被人甩了一记耳光。

    “管师傅，我本无意练习什么武技，是父亲逼我，我才勉强答应的。”父亲冷冷的眼神让翔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管师傅，您看这样好不好，表面上我随你学习武技，剑术，或者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实际上你我互不打扰，我读书，您在一旁看着我，如何？”

    少家主若是知道真相，不把我活剐了才怪。“翔儿公子，恕我不能答应您。除非少家主下令，无论如何您都得跟我修习武技。”管瞳觉得这句话对未来的家主有些不敬，语气便软了下来。“请翔儿公子放心，在我的教授下，公子不会吃任何苦头就能练就一身好本领。”

    翔儿嘴角一扬，戏谑地问：“赶得上神将大人们吗？”

    要是能赶得上神将大人，我还伺候你？管瞳吞咽下苦果。“不能。”

    翔儿不再说话，管瞳感受到他的嘲弄。“公子，如果您不肯跟我学习武技，我只能如实回禀少家主了。”他从翔儿的反应知道自己终于占了一次上风，想趁热打铁。“公子，如果您没有异议的话，就跟我去花园吧。”

    翔儿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管瞳拿起木剑，当先走出书房，他知道翔儿一定会跟来的。管瞳没有等太久，翔儿拉长着脸走过来。他将木剑抛向翔儿公子。啪嗒一声，木剑摔落在翔儿脚下。

    一旦占得先机，管瞳就开始步步紧逼。“公子，把剑拾起来。”

    翔儿乖巧地照做了。

    “公子，跟着我的动作。对……不要左顾右盼！好，手抬高点……手腕发力，很好！眼睛注视前方，不要漫不经心的……”

    管瞳打量着坐在树下气喘吁吁的翔儿，感叹这两日受的刁难终于有了回报。

    平心而论，他觉得翔儿并不是修习武技的好苗子，不客气地说就是资质平平。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纵使他不能练就一身自己许诺的好本领，自己好歹尽到了一名师傅的责任。而翔儿顶多就是累些，或许最后还会对自己感激不尽呢。想到得意处，一抹笑意悄悄爬上管瞳的脸颊。

    “管师傅，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您是不是特别高兴？”翔儿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恼怒地问。

    “公子，我确实很高兴。”管瞳坦然地承认自己的心情，却没有如实说出高兴的原因。“因为公子是我遇到的难得一见的习武天才。这不仅是我之幸，更是家主，少家主之幸。”

    翔儿斜眼盯着道貌岸然的管瞳，嘴唇翕动一下，什么都没说。

    “公子，今天是您第一次修习武技。依我的经验，您最好休息半天。一来缓解疲累，二来静心体味一下动作要领，将那些动作印到肌肉骨骼中。”

    翔儿正巴不得赶紧结束折磨他的练习。“管师傅，我记下了。”

    管瞳微微点了点头。“公子，明日一早，我们在此地集合。切莫让我再去找您，否则我只能去找少家主了。”

    翔儿皱起了眉头。管瞳暗自窃喜，看来少家主这面旗帜还是管用的，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你不听我的话了。心里打着如意算盘，管瞳表面上却保持着对翔儿的尊重。“公子，我告辞了，您注意休息。”

    管瞳转身离开。翔儿眯着眼凝视他轻快的背影，抿紧了薄薄的嘴唇。

    第三天，翔儿如约而至。管瞳愈发得意。他先是郑重其事地让翔儿将昨日所习的招式演练了一遍，自己在旁边不时纠正不得要领的动作或说两句违心的鼓励话。接着他又教了翔儿新招式，然后自己躲到树荫下，装出认真的神情观看翔儿在烈日下挥汗如雨。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将昨日的话又说了一遍之后，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没有注意到翔儿眼中闪烁的火花。

    第四天，第五天，翔儿都一眼一板地练习管瞳教授的招式。两三天的功夫，在管瞳眼中资质平平的翔儿竟初窥门径，一招一式竟有了几分样子。

    管瞳看在眼里，喜在心头，看来这确实一份美差。

    可是到了第六天，情况却突然急转直下。无论如何，翔儿都不肯按照他的指示练习。当他搬出少家主这块令牌时，翔儿的眼睛里除了恼意，竟多了份蔑视。或许翔儿在故意激怒自己，我一定不能上他的当。

    “公子，虽说您进步神速，但武技一道贵在坚持，最忌半途而废。”管瞳板起脸，皱起眉瞪着翔儿。

    “请问管师傅，您修习武技多少年了？”

    管瞳一愣，翔儿这是什么意思？尽管他不知道翔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颇为自豪地回答：“不瞒公子，我踏足武技一道已有五十年之久。”

    “五十年？”翔儿嗤笑一声，语调中的轻蔑如一把利剑刺入管瞳的心里。“管师傅，您倒是坚持了，水平却一般般，没有能力教导我。”

    管瞳的脸腾的一下红了。“翔儿公子，我虽称不上什么绝顶高手，但自诩寻常人也近不得我身。公子莫要小觑了我。”

    翔儿不紧不慢地笑了笑。

    “管师傅，昨日我回去之后，对您传授的招式念念不忘，却又不能融会贯通。无奈之下，只好去藏书阁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找到一些古书让我参考一下。结果呢，还真被我找到了几本书。我满怀期待地就地翻阅起来，您猜怎么着？我失望至极。”

    管瞳想象着翔儿气恼的模样，冷笑了一声。“书里的东西都是骗人的，公子不要被它们所误。”